众人再度大惊,怪不得拚命要与使节驼队同行呢,小老儿果然精明、阴毒。伊兰脱口骂道,“无耻贾胡!”金栗骂得更直白,“恬不要脸!”
而四个胡人少女,先闻已经断水,后闻温太公说“可弃之亦可食之”,便吓得抱在一起悄悄啜泣起来。金栗与伊兰见状,便走过去安抚四位少女。四个小胡女偎依在她们身边,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一付惨兮兮可怜状。
这个贾胡非善类。淳于蓟与班超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均有淡淡杀气,淳于蓟冷冷地道,“勿再提四姬事,四姬乃吾使团从匈奴人手中夺得,已与尔无关!”
“军侯休得无理!”郭恂闻言怒道,“大汉重律条从不欺商贾,俗语云公契如山、不得废止。温贾既有人契,四姬便仍为温贾所有,不得乱了朝廷法度!”郭恂说得声色俱厉,可淳于蓟却不屑地扭头不理会他。班驺见郭恂无端厌弃淳于蓟,便怒视着郭恂,拳头捏得骨嘣骨嘣响。
使节驼队虽然带有充足的饮用水,但温氏驼队有驼百余峰、马数十余匹,贾胡、驼倌加起来近二十。这么多人畜,这么点水根本就走不到楼兰城。或许吃了人家的嘴短,或许他确实不忍看着商队走投无路而不顾,关键时刻,郭恂说话了,“从今天开始,人马少饮,点滴珍惜,同行吧!”
忽见班秉、班驺正撕着肉喂食小狼崽,郭恂便恼了,“啪”地抽了班秉一鞭子,“驼队将遇水荒,人尚不能活,汝竟然带着狼崽出使?速与堡内胡奴一起扔掉……不,嗯,无水无粮之时,胡姬、狼与狗尽可食之!”
金栗与伊兰正在喂食小姑与寡妇,郭恂不知道,这二犬可是听得懂人话的。果然,郭恂刚说完,小姑与寡妇二犬便大怒,它们鬃毛倒竖,双目怒视着郭恂,嗓子眼里呜呜低吼,发泄着心里的愤怒,吓得两位公主赶紧抚摸它们的大脑袋抚慰一下。
金栗是嫁去汉地的,这个假小子心里畏惧、记恨郭使,虽然心里不满,但嘴嚅动了一下到底忍了回去。可看似柔弱的伊兰就不一样了,她抚摸着寡妇粗大的脖子,嘴里不软不硬地柔声顶撞道,“大使说着玩儿呢,这可是别部二卒,谁有能耐扔掉试试?!”
班秉老实,被揍了一鞭子也不敢吭一声。班驺这两天来本就压着一肚子火,现在见淳于蓟受到训斥,兄长班秉无故被殴,且郭使竟然说出“胡姬、狼与狗尽可食之”这么没水准的话儿,便弹簧一样一下子从石登上蹦了起来,瞬间暴发了。
他手指着郭恂破口大骂道,“迂腐矬儒,吾日汝妹,驼队打了一天仗,汝打了一天自己人……狼、犬便不是命?胡奴便不是命?汝一读书人与贩夫一样见识,竟然欲扔掉、食之,人性何在?吾日汝妹,汝个驼日的不佩做汉使……汝扔一个吾看看,食一个吾看看,再打一下吾看看,吾撕了汝狗日的喂小姑……”
暴怒中竟然一把提起郭恂胸前衣襟将其高高拎了起来,但扬起的右手高举在空中到底未敢拍下。郭恂比班驺矮了整整一头,他就是一个文官、儒生,班驺的暴怒让他再一次魂飞魄散,脑袋一片空白,手举着鞭子,愣在了空中,竟再未敢抽下。众人没想到这混蛋敢以下犯上,猝不及防,生怕班驺右手拍下。幸好这混蛋还未失了心机,倘若拍下,郭恂脑袋怕要被拍进肚子里。
“放肆!”
班超也没想到这混小子会爆炸了一般,他断喝一声,狠狠地抽了班驺一鞭子,班驺才扔下郭恂,拧着脑袋重新坐下。郭恂垂头丧气地坐到石凳上,如被抽了筋的赖皮狗一般瘫坐着喘息不已。班超又抽了班驺一鞭子,“以下犯上,汝犯了死罪,按汉律当斩!左右,推出斩了!”
众将闻班超下令“推出斩了”,都一下子吓愣了。班秉扑嗵跪下,“尕叔,饶弟一命罢……吾兄弟二人遵窦融老大人遗令,是要保尕叔办大事啊……”说着,又拧住班驺腿,想让其跪下求情。可班驺这头倔驴正怒气冲天,拧着脖子宁死硬是站立不动。众将、两个公主、温柯也一个劲地求情,四个小胡姬则跪在地上乞求不已,但班超不为所动。
胡焰谏道,“大使,出使前途凶险,正用人之际啊,不能斩杀大将啊!”
“此子当斩!”胡焰、蒙榆等将求情班超还是不松口,可淳于蓟却突然火上浇油,令众将大惊。蒙榆怒视着淳于蓟正要犯颜驳斥,却听淳于蓟又接着冷声道,“然不是此时,不知大使以为如何?”
郭恂心里还仓皇着呢,他当众被班超仆人羞辱了一顿弄得几乎无地自容,他此时心里恨不得立斩不赦放解其恨,忽听淳于蓟言便愣了一下。众将心事他一清二楚,心里虽然恨得无地自容,可也只能卖一个人情给淳于蓟,于是他道,“军侯所言有理,按罪……确实当斩,然确不是此时。司马便饶其一命,令其战场上立功赎罪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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