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助赵统击败呼衍獗后,汉军在白山和疏榆谷与南呼衍部大战期间,是伊吾蒲类国民们最难熬的时候。
当时呼衍王大军尚在,南山口和疏榆谷大战胜负难料,全城吏民不论男女老少都感到大难将要来临。男人们每到黄昏时便自发上了城头,女人们则留在家中,看护老人小孩,惶惶不安地等候消息。每天夜晚,只要城内城外有狗叫,大家都会屏息静听,把心高高地悬到半空中。
最可怜的是那些家有小女的人家,如临末日,颤栗不安,汉军一旦战败,匈奴人势必要将忿怒撒在她们身上,有的甚至把刀子和绳子准备妥当,打算一旦城池被攻破就立刻自尽。这段仓皇的日子,一直到探马探得汉军已经在南山口大捷,南呼衍人已经逃向山北了,这才总算熬过去。
呼衍王在疏榆谷大败北遁后,消息传到车师前国和车师后国,车师后国国王安得则派大都尉涿椟到伊吾庐,诉说投靠匈奴实属无奈,车师两国将在汉与匈奴间保持中立。歙渠代表汉军接见了涿椟,并命车师两国举国投降。涿椟表示不敢自专,将返国报与国王。但歙渠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夫妻二人商议后,便扣下涿椟,一直软禁在北城官署之内。
闻听了歙渠和麦香的禀报,窦固未命传见使者,却从帅座上站起身,躬身抱拳向二人施礼,歙渠和麦香大惊之余赶紧躬身还礼。
窦固施礼毕还座后道,“车师国事,汝二人处置妥当,此事便由伊吾庐镇守使署处置到底,吾中军不再过问。汝二人是吾大汉功臣哪,本尉前已命歙渠为大汉伊吾都尉、蒲类国国尉。现再令麦香为……大汉蒲类国汉侯,食俸六百石。汝二人要协助汉军宜禾都尉,担起镇守伊吾庐之责。转告车师使臣,如车师两国再敢助匈奴,本尉定草木过刀、严惩不怠!”
“谢将军,末将遵令!”歙渠和麦香接令退回列。
班超听得明白,窦固赏麦香时分明犹豫了一下,最后封的是食俸六百石的“大汉蒲类国汉侯”。他开了一个先例,这并非大汉朝廷按奖励军功的二十等爵封的“关内侯”,而是蒲类国的“侯”。汉侯无食邑,反而食朝廷俸禄六百石,仅与汉军的军侯俸禄相同。这分明是窦固灵机一动而产生的奇思妙想,对封赏立有军功的西域人士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汉军众将对蒲类国也刮目相看,再没有人敢用一双色眼来看麦香。而窦固的话更在车师后国产生了巨大影响,散帐后歙渠和麦香原封不动地传达给使臣涿椟,涿椟回国后便禀报给车师后国国王安得与王妃王珏,“草木过刀、严惩不怠”严令,令安得想起前汉时汉将阵汤“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千古名言。王妃王珏本是汉人剑侠韩融女,车师后国附匈奴实是不得已。窦固此言,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对车师后国产生了深远影响!
对渠耆等极力主战的汉军众将而言,窦固这番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也就是不需要再讨论,即大军已经无意西征,准备设置宜禾都尉,并留军在此屯田。众将都倍感失望,欲再谏,可窦固摆摆手,阻止了众人。按照皇上的旨意,他已经开始进行战后部署,“吾军班师后,遵皇上旨意,将在伊吾设置宜禾都尉府,屯守伊吾,众将谁愿留下为屯守将领!”
众将除班超外,都欲留守,窦固和耿忠大喜。霜刺和歙渠最想班超的别部能留下,两人便一齐看向他。可班超却扶剑站立,面无表情,自始自终未表态。他知道早在疏榆谷休整时,窦固已经与曹钱深谈过,骑弩营也一直在中军帮助下悄然准备着。因此,虽然班超明白霜刺和歙渠心思,但也不便多言。
窦固已经下将令了,“后军主将曹钱校尉听令:自今日始,汉军在伊吾庐设置宜禾都尉府。本尉命汝为宜禾都尉,兼伊吾庐、疏榆谷汉军镇守史,全权负责镇守白山南北。另命蒲类国国尉、大汉伊吾都尉歙渠为副镇守使,共同扼守中原与西域贸易通道北线咽喉。后军三千骑,全部留屯伊吾庐城开荒屯垦。”
“末将得令!”曹钱领命入列。
散帐后,众将离帐归各自营中,大帐内渐渐安静下来,只有中军的幕僚们正在默默地制作沙盘。窦固与耿忠默默地走出大帐,来到大营中间的粮秣营南区。两道高墙的北边,北区粮秣营早已被北匈奴名将木都焚烧殆尽,但南区却粮囤、草堆、围栏林立。白山将山北的寒风挡住,太阳将粮秣营晒得有些许暖意,牛羊马驼懒洋洋地在围栏中晒着太阳、嚼着草料。
粮秣营西北角高墙下有一座孤零零的马架子,这是粮秣营喂食牲畜的役夫们住的地方,汉军各营无人敢擅自进入粮秣营。窦固掀开屋帘先闻到一股喷香的烤牛肉味儿,中军掾吏樨子带着一个头戴尖顶胡公毡帽、脸上遮着毡巾、身穿过膝白色胡袍、身材高大彪悍的西域男子,匆匆迎了上来。见到窦固与耿忠,此人取下毡巾,露出一脸漂亮蜷曲胡须的栗弋人便抱拳道,“侍中庐侍中权鱼,叩见大汉奉车都尉、骑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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