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所有人都能听出她说了假话。霜刺将手中卮怒掷于案上,厉声怒喝道,“哼,汝身为北匈奴贵族,汝还恨之?!白山乃吾蒲类国祖地,蒲类城世代为吾国王城,系汝匈奴人强占之。王师下蒲类城,乃顺应天意,何错之有?!汝恨之,数十年来,蒲类人受尽奴役欺凌,要说恨,汝等禽兽不如,蒲类人恨不能寝虏皮、食虏肉方快之……”
“大王够了!”霜刺越骂越恨,可娇弱的乌日塔竟然打断了霜刺的话儿,令众人吓了一跳。
她顿然昂起美丽的头颅,一双秀目哀怨地直视霜刺,“奴奴问大王:吾虽生北呼衍部穹庐之中,伴金人挂佩饰,衣食无忧,后又得嫁呼衍将军,可谓尊荣至极。可吾不过一妇人,只想眷护小女,毡房之外,天下纷争,吾能奈何?妾虽陋居穹庐之内,然亦知中原、漠北、西域千百年来从未太平过,蒲类国家国情仇,是是非非,大王莫非以为该由吾孤儿寡母担承?既如此,妾今但求一死,何足惧哉……”
毕竟曾经是主人,乌日塔一番话,竟然令霜刺瞬间威风全无。
黑稗不满地怒视着乌日塔,又扭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霜刺。霜刺缓过神来,嘣地一声一拳重重地砸在案上,他手指着乌日塔怒斥道,“但求一死?气死吾也!今已为降民,仍如此嚣张,以为吾不能杀汝么?啊!本王便斩汝十次,活剐汝十次,亦不解恨!”
乌日塔终于低下头,但所有人都能看出,霜刺的咆哮并未能令她屈服,她对曾经被南呼衍部征服、奴役数十年的蒲类国人的蔑视,已经深深地浸透在她的骨头中、血液里!
淳于蓟嘴张了一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此女伶牙俐齿,自己未必是其对手。他看一眼胡焰,示意该他说话了。
本来,胡焰想让霜刺抖擞威风呢,没想到霜刺演砸了,威风没抖成,反弄得威风扫地灰头土脸,见淳于蓟按捺不住了,便笑着着乌日塔道,“乌日塔,汝唱悲情、撒大谎,演戏一般,从头至尾无一句真话。别的且先不说,吾来问汝,呼衍历与手下残杀四个村落一百七十余口为哈尔罕活殉,如此禽兽行为,可谓惨无人道,汝便在穹庐中,亦敢说不知?亦或是‘从来不问’乎?!大汉胸襟宽广,地大物博,愿意接受天下降民入汉,可汝既欲以身投汉,却又信口妄言,让吾等如何信汝?!”
乌日塔不怕霜刺与黑稗,但她怕霜刺身旁的二位汉将,或许凹岭被血洗,便是此二人所为。或许她的耳边又响起咋夜那惨绝的哀嚎、惨叫声,或许胡焰“让吾等如何信汝”的话让她害怕了,她开始有点窘迫、战兢的样儿。忽然,她将身边跪着的两个小女抱在怀里,闭着目仰起头,两行泪水从她娇艳的脸庞如雨而下。
接着,她说道,“禀报将军,乌日塔不敢隐瞒。凹岭共有五村,另四村百七十余口均为呼衍将军从战场上所得,乃人牲也。既为人牲,大人宾天活殉数百,单于驾崩活殉数千,祭天祭祖,人牲、妻妾死殉何罪之有?况且前日夜人牲均自愿殉死,将来有一天,妾自愿死殉呼衍将军……奴奴未说谎,恳求将军明察!”
人牲?!自愿活殉?!室内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个连跪姿都十分优雅的精致女人。
人殉现象中原古已有之,到了两汉时代,由于大汉历代帝王严禁杀生殉死并身体力行,人殉之风至孝武大帝时代在中原已很少发生。但在崇尚杀戮的北方游牧社会,北匈奴各部族崇尚狼性文化,其生存方式便是以杀掠同类为生,人殉却是普遍现象。俘虏是私人财富,是低贱的奴隶或比奴隶更低贱的人牲,为主人殉葬,不管是人牲自己还是别人,都认为是天经地义之事!
“人牲是否自愿殉死已无众探究,不必再费口舌。”淳于蓟到底忍不住亲自上场了,“吾且问汝,吾医工已数往救治,呼衍历为何还要斩杀翁母?此灭绝人伦、兽类不如之事,汝不会亦说是哈尔罕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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