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间,人到中年的班超眼泪夺眶而出,他轻轻地念出了声,“余遭世之颠覆兮,罹填塞之阨灾。旧室灭以丘墟兮,曾不得乎少留。遂奋袂以北征兮,超绝迹而远游……”
这首《北征赋》,正是阿翁班彪所作。班超睹物思人,不禁泪湿衣襟。
更始年开始的十年混战时期,班彪带着樊儇和夜玉从三辅出发,远避凉州,至高平时写下了这篇气势恢宏的《北征赋》,以纪述他在动乱中离长安至避乱陇右、河东的艰难行程,以及心忧汉室江山的悲凉心境。
此时,班超已经明白老夫人的意图,也理解了窦固的一番良苦用心。
应该再没有人能比班超更了解窦固的心事,他这是要让班超在此次远征大漠的军事行动中建功立业啊。班氏家族与窦氏家族,分别是前汉和后汉帝国的望族,两家渊源极深,累世情缘牢不可破。
看着《北征赋》,班超再一次泪湿双眼。又回到了祖先雄起之地,又回到了阿翁征战过的土地,又回到了自己生活过五年的大西北,在治觻城的童年岁月,祖先征服边地情景,一幕幕,在他的眼前显现。
班氏祖先原为战国时楚国的贵族,秦末战乱,班氏始祖班壹为避战乱,从南方的楚地迁陡于楼烦(今山西省西北部)。楼烦邻近匈奴,民风粗犷,善于骑射,战斗力彪悍。班氏居楼烦后,到前汉惠帝、高后时期,便已靠放牧“以财富称雄边地”,马牛羊“数千群”,成为前汉边地豪强。
连出门打猎的时候,都有骑兵仪仗。每出猎,必锣鼓喧天,红旗招展,人喊马嘶,气势非凡。班氏家族从班孺开始,就成为世代为官、书香门第和儒学世家。
班氏在楼烦的崛起是个谜,史书并没有专门记载,但《汉书》里也留下了蛛丝马迹。据《汉书》记载,班孺为人“任侠”。班孺是班壹之子,在民风豪放粗犷、匈奴时常寇扰的西北边境地区,“任侠”二字揭示了班氏崛起的全部奥秘。
所谓“任侠”,即重承诺、讲义气、轻生死、扶弱凌强、见义勇为。“任侠”流行于春秋战国时期,是墨家世界观的重要组成部分。《墨子·经上》说,“任,士损己而益所为也。”“任,为身之所恶以成人之所急。”
春秋战国时期的墨者,自成体系,自有社会理想,参与诸国纵横。墨者多武功高强、身怀绝技之士,却不甘为统治者驱使,不甘为功名富贵出卖自己,宁愿走向民间,独来独往,在乱世替天行道。或隐姓埋名,或长啸狂歌于市井酒肆,惊世骇俗,无视家法国法,特立独行,视权力财富如粪土。
秦汉以后,墨者迅速消亡。司马迁在《史记》说“侠以武犯禁”,一言道出墨者消亡的真相。“任侠”虽然拥有武力,但侠的武力又触犯统治者的禁忌,因此,便被或逮捕、或杀戮、或收买,或孤独地走向民间、走向江湖、走向荒野草泽。
虽然班氏后人满门史学大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但班氏的祖先班孺,确实是一个武功高强的西北侠士,他凭武功,让一个“外来户”慢慢成为楼烦豪强大族。熟谙史学的班氏豪族,之所以没有随“侠士”一起消亡,是因为二世祖班孺审时夺势,即时实现了由地方土豪到朝廷命官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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