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完蛋了……‘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我苟种之,如神用之,举事如神,唯王之门。’超儿记住祖父的话,待……时……而……动……”
说来也神了,每次只要是班超来,窦融总会清醒那么一会,总会说一些叮嘱甚至教训班超的话儿。而话一说完,不一会又会进入痴呆状态,浑浊的双目无神地望着远方,似一个心地清静的孩童一般。
人老了真可怕啊,曾经威风八面、顶天立地的河西大将军,此时已经垂垂老矣!班超只好抓着他的手,心里戚然,鼻子发酸,尽可能多陪伴他一会。
后来,窦夫人和公主也亲自来班府回访、慰问过一次,见班府仅有侍婢数人,当时就提出要赠送几个上好的丫鬟让班府以壮门面。但樊儇自觉家道艰难,家里侍婢小厮够用了,且都是从五陵原乡下带来的,根本养不起那些娇生惯养的大户美婢,因此便婉拒了。此次是带着阴谋串门,夜玉说出原由,窦夫人自然当即就应允了。
“当初超儿在我府上小住数日,家中侍婢他一人都未曾动过,真是一个洁身自好的好男儿。可他一走,侍婢小宛却患上了单相思,寻死觅活的。这丫头纯着呢,至今还是个处子,不如就将她送与汝吧。”
窦夫人看着羞成一团的秦小宛说完,已经忍不住和公主一起笑将起来。
夜玉闻知这趣事,也吃吃地笑了。细看一下,只见秦小宛虽非绝顶丽人,然也是娇娇滴滴、悲悲戚戚的小可人儿。夜玉心里已自怜爱几分,自然满意了。倒是在一旁忙碌着的秦小宛并未听清“超儿”两字,见窦夫人和公主要将她送人,小丫头撅着嘴,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心里愤慨可又不敢反抗,眉眼间幽怨不已、悲愤欲绝的样儿。
但等到了班府下车后,见大门楣上大书龙飞凤舞的“班宅”二个大字,在车内还泪眼涟涟的呢,瞬间便又喜上眉梢。这可是大文豪班固的手笔,自然气势非凡。秦小宛恰似久别归来一般,未进宅院,先手扶拴马石,竟然流出了高兴的泪水。
“天杀的班老二,汝够狠……可不还是没甩掉我?现在更甭想甩掉吾了。汝等着,看吾怎么收拾汝……”秦小宛任泪水长流,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宿,便咬着牙,心里还暗暗发狠道。当然这泪水又与坐在车内时迥然不同,这回是惊喜所至。
“又是一个痴人,真是物以类分!”
夜玉看在眼里,心中爱怜不已。将秦小宛抱在怀中安慰一顿,等情绪终于平静下来,才将她带到后堂,拜见了樊儇。
“阿母……”秦小宛倒身伏地长拜,和当年雁旋仓皇入班府时一样,没敬称老夫人,叫出的却是一声阿母,又再拜,更是情难自抑,低声啜泣起来。秦小宛来头大,是窦老夫人赏来给班超做妾的,她很有心机,进门一声阿母,已经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令众婢震惊不已。芙蓉脸上风平浪静,可慕容越却咬着牙,不屑地看着来自侯府的秦小宛。
樊儇心里暗暗称奇,便扶起她抹掉眼泪,才上下瞅瞅。这般人才,自然也分外满意。
于是,秦小宛便也成了二公子班超的贴身侍婢。侍婢也是分等级的,贴身侍婢是高级侍婢,晚上是可以随时侍寝的,如果能替主人生下个一男半女,一般都能成为小妾。
况且秦小宛刚进门便称老夫人为阿母,窦夫人和公主选择她送给班府,其身份是摆明了的。只不过,两汉时代礼法制度有严格规定,良贱不通婚,小妾的身份是终生的,即便正位空虚,即便男主人宠爱,小妾也永远成不了正房。
班超骑着赤萧神气地刚从兰台下班回来,一进院见到秦小宛正和芙蓉在暮色中闲话,便兴奋地从车辕上跃下,拉着她的小手,高兴地摇晃着,还逗了她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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