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和李春芳开始考校李和的学问。朱载坖就在旁边听着,不过朱载坖很快就发现,这个李和的学问实在是不堪,无论是经义的原文还是解释,他都不甚熟悉,甚至还不如朱载坖,李春芳问了几句就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高拱还在继续考校李和,问了一会后,高拱不禁厉声喝到:“你这等学问,你如何取中生员的?”朱载坖早就看出来李和并不擅长经义了,连高拱都认为他的学问远远够不上取得生员的水平,这其中的事情就有趣了。 大明对于驸马,还是下了心思培养的,毕竟驸马作为亲臣,往往要代表皇家去出席各种礼仪活动,甚至作为钦差办理皇帝交办的各项事务。 宣宗时就曾经专门下旨说过:驸马不务诗书通古今晓忠孝仁义之道,必至怠惰骄纵,何以保富贵,须使之亲近儒生。先朝驸马家有学录,可择端重儒者一人,命之教习。 到了本朝,嘉靖对于驸马的学问同样也是极为重视的。 嘉靖六年令:“先朝勋戚之家训导教书事例,于国子监博士助教等官、 或见在部及附近教官内,推选行止端庄、年力英锐、文学优长、义理精明者一员,在驸马府教读经书习字,使知忠孝仁义之训,及通晓礼乐名物古今事类,庶几德器有成,仍听礼部堂上官提调稽考,教书官三年六年,考满若教有成效,不拘年分奏荐擢用。自后遇选驸马本部移咨吏部,推升礼部主事一员,专在驸马府教习。” 李和这个水平,连生员都没有,遑论达到大明对于驸马的要求了。对驸马的教育自太祖建国初年就有,并且一直延续下去,而且学习的要求都十分具体,三日、三十日为界学习新知识,温习巩固,学有所成后论绩升迀,甚至演变为驸马晋升的一种必要途径,足见对驸马教育的重视。 朱载坖还是问两位讲官李和的学识如何。李春芳只是苦笑着摇摇头,高拱就直接说道:“殿下,这等学识,漫说生员,怎么过了县试臣都不知道。” 李和这时已经被吓得跪在地上不知所措了,朱载坖问道:“李和,你是在这里说,还是孤将你送锦衣亲军诏狱里说。” 李和只是不住的叩头,朱载坖可没那么好的心情陪他玩了,将陆绎叫进来,说道:“看来你是不愿在此说了,陆绎,将此獠械送北镇抚司诏狱,孤上疏陛下,请诛其全族。” 其实朱载坖也是吓唬李和的,这事再怎么说也是天家丑闻,就算要处理李和,也肯定是私下里进行,要是大张旗鼓的把他送进诏狱,那就把此事弄得满城风雨,到时候丢脸的还是天家,朱载坖怎么会做这等不智的事情。 陆绎唤过几个王府卫士,正准备将李和带出去,李和挣脱卫士,在朱载坖面前叩头说道:“殿下,小人愿讲。”朱载坖这才令陆绎退下,令卫士们将正堂团团围住,不准任何人接近,陆绎亲自在门口警戒。 李和才将事情和盘托出,他父亲并不是什么举人,而是国子监生,而且还不是贡监,而是捐纳,说白了就是就是花钱买的功名,虽然又花钱上下打点,国子监坐监期满后,从吏部大挑,放了一任县丞,不想被巡按御史弹劾罢官,回到顺天府。 李家虽然官场不顺,但是行商颇有家资,李和这个生员功名也是花了三百两打点来的。但是李家也知道,以李和的本事,就算李家再使银子,也是万万过不了顺天府乡试的。 故而李家便准备想别的办法,那就是当驸马,虽然大明的驸马没什么政治权力,但是毕竟是皇亲,反正李和也不可能在科举上有什么进展了,要是当了驸马,对李家来说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有这个想法想当嘉靖女婿的还不少呢,李和凭什么能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呢?当然是凭借钞能力了。 李家花了两千五百两,请托工部右侍郎谈相打点此事,因为谈相之前就是在礼部任职,而且就是礼部仪制司郎中,在礼部还是颇有些关系的,通过谈相的运作,李和还就真的成了朱载坖的妹夫。 听完之后,朱载坖更是怒不可遏,两千五百两,就能娶大明的公主,把天家当成什么了?李家真的该死! 朱载坖下令陆绎先将李和看押起来,同时立刻报告黄锦。朱载坖也只得问计于两位讲官了,现在这事确实不好办了,嘉靖十月已经下诏昭告天下李和尚宁安公主了,这时悔婚,不仅天家颜面尽丧,而且对于宁安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李春芳说道:“殿下觉得,李和此人如何?” 朱载坖没好气的说道:“还能如何?胸无点墨之辈罢了。”在朱载坖看来,李和这等用心险恶之辈,是断不能尚宁安的,再怎么说,宁安也是自己的妹妹,总不能把自己的妹妹往火坑里推吧。 李春芳倒是劝慰朱载坖,其实李和也倒没什么那么不堪,虽然以李春芳、高拱的水平看,李和确实算得上胸无点墨,但是驸马又不是选进士,能够粗通文墨就行了,要是真的是个颇有才学之人,因为尚公主而断绝仕途,反而会对公主怨恨,导致公主受气。 像李和这种人,他知道自己科举无望,能尚公主就已经是侥天之幸了,自然不敢有别的想法,况且现在又有这么大的把柄在天家手中,李和跟李家断不敢给宁安气受,这样对宁安倒是一件好事,况且这个李和长的虽然谈不上俊朗,倒也不错,刚才面对这种情形,还能调理清晰的将此事说明,心性还是不错的。 而且关键就是,天家现在悔婚,实在是太打脸了,不管李和怎么样,确实是取得生员功名了,好歹不算太差,一旦悔婚治罪,李家用二千五百两买个驸马的事情暴露出去,那对于天家来说,才是真的丑闻。 朱载坖闻言,也不得不思考起来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