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朝廷之上的风云,似乎又逐渐开始冷却下来,对于言官的上疏攻讦,统统都被嘉靖留中不发。 但是朝臣们都知道,嘉靖现在不处置此事,不等于这事就过去了。同时在徐阶的密疏屡荐下,嘉靖终于决定召见蓝道行了。 在这之前,嘉靖还是在西苑斋宫先召见陶仲文,嘉靖将蓝道行的情况和徐阶的奏疏交给陶仲文,询问陶仲文的看法。说实话,陶仲文对于蓝道行的所谓扶乩,有些嗤之以鼻。 陶仲文毕竟是神霄派的道士出身,好歹也算的名门正派,精通斋醮和丹鼎之术,蓝道行的所谓扶乩,在他看来,确实是太低端了一些。 陶仲文作为道士,怎么会不知道扶乩呢?这东西本来是灵济宫道士所擅长的,他们神霄派并不擅长。陶仲文只得说道:“帝君,老臣对扶乩确实不甚了解,想来徐阁老所荐应该是有真本事的吧。” 嘉靖笑笑说道:“陶师说笑了,徐阶一介儒臣,怎识道法之真伪。” 这灵济宫也算是大派了,而且对于大明皇室也是比较亲近的道教学派。 永乐十四年,成祖生病,多方求医,仍不见好转。后福建闽侯青圃灵济宫庙祝曾陈孙借二徐真人的名义扶乩判符药为成祖治病,翊卫左右,顷刻不离,施以灵符,济以天医妙药,随言随效,感应如响,使困弊之体既危而即安,沉痼之疾尽脱而复旧。由此灵济宫得到皇室的信任。 在宪宗时期,灵济宫达到鼎盛,但是后来遭到朝臣的打击,现在已经势微了。而且这扶乩,在民间就已经流传甚广,说白了,说这是道术,倒不如说这是巫术。扶乩来源于古代占卜问神术。人们有了疑难,就通过龟卜、蓍筮向神祈祷,请求神灵指示,预测吉凶,再根据神的指示去办事。 故而陶仲文对此并不了解,对于这个蓝道行,他也是不太熟悉的。 不过厂卫倒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个蓝道行,与何心隐关系很好,叙说蓝道行就是何心隐推荐给徐阶的。本名梁汝元,是心中中泰州学派的弟子,还是嘉靖二十五年江西乡试的解元,但是他一直没有参加会试。作为王门中最激进的一派,何心隐在泰州学派中都算的上激进。 嘉靖感到有些好玩,一个心学门徒,一个道士,这两个人凑在一堆,倒是有些好玩,嘉靖先将蓝道行召入西苑,但是并不叫他来扶乩,嘉靖还是想再观察一下他再说。 同时,嘉靖开始处理这次的事情,裕王府的讲官们最近一直在弹劾王正国和吉澄,科道和翰林院之间的互相攻讦,已经到了必须要解决的时候了。 嘉靖将黄锦叫来,令黄锦指挥东厂将王正国等人逮捕下狱审讯,拷问是否有人指使,本来这些事情应该交由陆炳处理,但是嘉靖知道陆炳和严嵩关系不错,特意指令由东厂审讯此事。 这下朝臣们一下子闭嘴了,两位言官的下狱无疑使朝臣们感到恐惧,尤其是这次是东厂缉捕,不由得让人联想起了武宗时期的宦官专权,嘉靖继位之后,本来对于宦官一直是处于一种严厉打击的态度,但是近年以来,嘉靖已经开始逐渐放宽对于太监的约束,这次由东厂缉捕官员,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见立威的目的已经达成,讲官们当然也就罢手了,这下朝臣们,尤其是言官应该已经清楚了,裕王是嘉靖的红线,一旦触碰,就要小心嘉靖的报复了。 虽然裕王府已经打算抽身而去了,但是显然徐、严二党都没有罢手的打算,徐阶的党羽疯狂的弹劾鄢懋卿,想要把他拉下马来,报这次徐党被重挫的仇。 而嘉靖此时也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严嵩明白,嘉靖的意思就是希望鄢懋卿让出这个右都御史的位置来,好让徐阶控制言官,与严党达成平衡。 严嵩于是在家中将鄢懋卿叫来,问道:“景卿,之前你曾多次说过盐法,可否详细说说。” 鄢懋卿就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大明现在的盐法,几乎已经算是废弛的状态。按照之前的开中法,在开中法管理下的盐斤称正盐,而由灶户生产、超过开中法规定额度之外的多余盐斤, 便是余盐。余盐在开中法管理之外,随着临时管理政策的失效,极易沦为私盐,给社会带来较大破坏,故建立余盐制度十分必要。 关于余盐管理,朝廷内部的官吏有过激烈的斗争,总的来说,最开始大明官员的意见是余盐开中,也就是将余盐纳入到开中的管理之中,主张余盐开中的情况大致有四种:一是余盐在司开中纳银解部;二是余盐在司开中纳银解边;三是余盐在边纳银开中;四是余盐在边纳粮开中。 而鄢懋卿显然不这么看,鄢懋卿认为余盐应当不开中而在司纳银解部。 鄢懋卿认为:假使余盐于运司纳银开中解边,将存在银两的运输安全隐患与边镇将领任意开支的问题,即今欲一二场官灶丁而督数万银两,远处边塞之地,则防护者付之何人?挑运者责之何役?不惟盘费之累,将不免剽掠之患,其展转称纳守候批回动经旬月,此殆非卑官贫灶之所能堪者。 说白了,鄢懋卿已经看到了事情的本质,眼下户部缺银,才把主意打到了余盐身上,想从余盐身上捞取银子,来应付日渐庞大的开支。改革盐法的本质还是为了捞钱。 严嵩问道:“两淮余盐银岁入六十万两,景卿以为,整顿之后,能岁入多少?” 这是严嵩,也是嘉靖关心的问题,改革盐法,最重要的还是要搞钱,为朝廷增加收入,才是真的。 鄢懋卿想了一下,说道:“下官以为,百万两可得。” 严嵩觉得,增加三分之二,有四十万两,也算不错了,于是对鄢懋卿说道:“景卿回去详细条陈,由我代奏陛下。” 鄢懋卿领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