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被萧廷深气得狠了,皇太后没隔多久就下了懿旨,将顾忱妹妹顾怜指婚给了萧廷深,并说“可堪母仪天下”,尊为萧廷深皇后。
但是定婚期时,就算是她也不得不咬着牙把婚期改在了三个月之后。许是因为气急,日子刚好定在了三个月后的第一天。
萧廷深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道懿旨。
然而一回到甘泉宫,他就命魏德全找了个结实点的箱子出来,直接把懿旨丢进了箱子,上了锁,还把钥匙交给了魏德全。向来八面玲珑的大太监拿着钥匙,脸上首次出现了类似于发懵的神情:“陛下……?”
“找个地方埋了。”萧廷深在屋里转着圈,“钥匙丢哪都行,总之别让朕知道。”
魏德全一时不能理解他的意思:“陛下这是……”
“拿走拿走拿走。”萧廷深不耐烦地接连挥手,“云停马上就要回来了,千万别让他看见,也别让他知道,拿着东西从后门出去吧。”
魏德全这才恍然大悟:陛下这是怕顾大人看到了指婚的懿旨不开心啊!可是陛下,这懿旨是明发六部,晓谕朝廷的,顾大人身为正二品户部尚书,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道懿旨……?
但这话他也就敢在心里嘀咕一下,如果胆敢宣之于口,萧廷深一定一脚就踹过来了。他只能遵从谕令,默默抱起了那口箱子,把钥匙塞在衣袖里,然后带着它从后门出了宫。
前脚魏德全刚走,后脚顾忱就进来了。他一进来,萧廷深显而易见紧张了一下,也不在屋里转圈了,就直挺挺在书架前站着。顾忱进来之后径直走向了自己常坐的位置,脸上神情看不出喜怒。他伸手拿过一本书,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
翻了两页书之后他可能是觉得不对劲,抬起眼来莫名其妙地看了萧廷深一眼,见这人直挺挺站在书架前,尽管绷着脸和平时一样,但依旧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最明显的就是,从他进门开始,萧廷深的眼神就直勾勾落在他身上,一刻也不曾离开。
他不解地看了看自己,着装整齐,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于是抬起眼啼笑皆非地看向萧廷深:“陛下怎么了?”
萧廷深显然是被他吓了一跳:“……没什么,没事。”
顾忱眨了眨眼,唇角蔓延出一丝笑意,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揶揄:“没事的话,陛下为什么站那么远?臣还以为陛下……”
“什么?”
“以为陛下背着臣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朕没有!”
他否认得如此之快,让顾忱也忍不住有些诧异了。他不禁上上下下又重新打量了一遍萧廷深,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情,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可萧廷深那个态度……?
“陛下真的做了什么?”顾忱禁不住微微蹙眉,“陛下做什么了?”
萧廷深不吭声。
顾忱自然是不会和他发火着急,但他心里一瞬间确实是有些担忧。他放下了书,眼底透出一丝凝重:“陛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要让臣担心。”
他直言自己很担心还是头一次,萧廷深顿时有点动摇。他坚持抗拒了一会儿就在顾忱的凝视之下泄了气,低声说道:“朕已经命人把那道懿旨丢出去了,你……你别伤心。”
顾忱愣了愣:“什么懿旨……”
然而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他猛地想起了今日皇太后确实是下了指婚懿旨,难道萧廷深是因为这个……?因为他在得知皇太后指婚消息时就表现得有些患得患失,还格外没有安全感,事后顾忱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难道是萧廷深怕他再情绪低落,所以背着他把懿旨偷偷丢了出去?
顾忱心里一时感动,一时又哭笑不得。他从未想过萧廷深会把他的每一分情绪变化都记得这样清,还如此顾及他的感受——如果放在从前,萧廷深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他垂下眼,不禁轻笑。许是因为见他笑了,萧廷深松了口气:“……你没有不高兴吧?”
“还是有的。”顾忱柔声说,“刚刚接到懿旨的时候,臣确实有些不开心。不过后来……”
“后来?”
“臣收到了妹妹的回信。”顾忱笑道,“她说无论发生什么事,她和母亲都会站在我这边。”
顾忱是在户部处理今年大靖账目时接到的懿旨。尽管他对此早有预料,但不可避免地,他还是从心底浮起一丝怅然。
——知道是一回事,可什么心情,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原本他回来时确实有些低落,可随后收到了家里的书信。信是妹妹写的,夹杂着母亲的叙述,并没有很长,但明确表达出了家人对此事的态度——她们都知道如今京中剑拔弩张,要顾忱好好照顾自己,也明白这是暂时的缓兵之计,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