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萧廷深颁下了圣旨,晓谕六部,通告朝内朝外,彻底卸掉了顾忱身上的一切兵权。顾忱调职户部,顶替齐谦的位置,成为了户部尚书。
户部是大靖的钱袋子,户部尚书相当于掌管着整个国家的钱粮,手中实权不可谓不大,然而与顾忱先前的荣宠一比,就未免有些黯然失色了。再加上顾氏一族从太|祖皇帝时起就只掌兵权,燕北六州十万大军更是默认由顾氏掌管。萧廷深这道旨意一下,朝中大臣难免私下议论几句,揣摩起萧廷深的真正意图来。
“娘,听说前几日在尚阳发现了王永恪的踪迹。”顾忱对母亲说,“燕将军已经派人去找了。现在各州府县都发下了海捕文书,我想他应该很快就会被抓回来了。”
如今已经是七月末了。天气炎热,流金铄石,一丝风都没有。顾母命人在院子里搭了个精巧别致的小凉棚,种了些郁郁葱葱的藤蔓植物,遮出了一片翠绿色的阴凉。顾怜又从库房里寻了个竹制的小桌子放在凉棚下,摆上几把竹椅,傍晚时分一家人就会聚到凉棚下纳凉。
如今顾忱的事情也办完了,折子也递给了萧廷深,萧廷深的意思是等王永恪被抓回来再一并处置,因此按住了他的折子并未有所动作。加上顾忱调职户部,卸掉了京营的差事,他便空闲了许多。
“这么说大哥的仇就快报了!”小妹顾怜一锤掌心,兴奋地说,“哥,他什么时候能被抓回来啊?”
顾忱笑了笑:“应该就在近几日了吧。从尚阳到慎京还有七八天的路程,消息传入京城,也还有些时候。”
“你这几天就在忙这些事?”顾怜扁了扁嘴,眼波一转流露出一丝委屈,“我都好多天见不到你啦……说好的陪我去挑簪子,结果根本就见不到你的人!娘还总说你在忙公事……”
顾忱失笑,忍不住柔声安抚:“别气啦……是我的错,前段时间有点忙,没什么时间陪你。这些天我都闲着,每日去户部点个卯就成,说吧,你是想去挑簪子还是想去选胭脂,都陪你。”
“真的?”顾怜瞬间雀跃起来,“我想……”
“别总缠着你二哥了。”顾母笑着打断了顾怜,“他好不容易休息几日,你又来缠他。”说着她转向顾忱,眉宇间凝起一丝忧虑:“忱儿,你最近在朝中可好?”
顾忱略一沉吟后说道:“我一切都好。娘是听说了陛下卸掉了我的兵权?”
“当然听说了。”顾怜忍不住又插言说,“哥你都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势利。前段时间你升官了,他们就拼命向府里递帖子,又是送礼又是要见你,简直和苍蝇一样烦人。前几天突然听说了你没兵权了,又立马都没影了,恨不得躲咱们八丈远,真是拿咱们顾府当瘟神了呢!”
顾怜年轻,一边说一边狠狠揪着手里一片叶子,显然气得够呛。顾忱无奈地摇头笑笑,对母亲道:“娘不必忧虑,我没事,好好的。”
其实朝中大臣会有这种反应也在顾忱预料之中。前段时间他刚刚因为捉内奸一事升职兵部尚书,掌天下兵丁不说还手握京营,自然是炙手可热。然而一卸掉兵权调任户部尚书,尽管并没有降职,但在外人看来,这却是一次暗贬了。
他替萧廷深代行天子事,终究是私下的,也终究只是周旋在涉案官员之中。而朝中还有一半未涉案官员,他们不清楚顾忱曾代行天子事,自然也就认为萧廷深在对付了王氏之后,开始忌惮同样手握重兵的顾氏了。
别说这些人,就连萧廷深说出想要卸掉顾忱兵权时,顾忱不也一样对他有些误解……顾忱是身在其中的人尚且不能明辨,更何况那些外人呢?
所以他们会上门结交,会一哄而散,也是可以预料的事。
顾忱不在意这些,母亲也只是担心他被皇帝猜忌,而顾怜则单纯只是义愤。顾父寄来的书信中更是根本没提此事,一家人都不在意,所以门庭冷落反倒落得个清闲。
顾母知道顾忱是个谨慎的人,不会轻易说出没把握的话。他既然说了没事就一定是没事。她点了点头,靠回到躺椅上,没再多问。而顾怜也瞬间转移了话题:“哥我今晚想吃千合楼的梅花饼。”
“好,一会儿给你买。”
“我还想吃云片糕。”
“都买。”
“我还想吃灯盏糕……”
“晚上吃那么多甜食不会消化不了吗?灯盏糕明天再吃,一会儿叫赵大夫给你配一个消食的方子……”
果然不出顾忱所料,八月初,燕昇领兵回京了,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辆囚车。
王永恪被抓住的消息不出一天就传遍了整个慎京,欢喜者有之,观望者有之,忧虑者有之。紧接着次日早朝,群臣聚集在紫宸殿里,萧廷深开口第一句话便说道:
“燕将军已于昨日回京,向朕详细回禀了此次平叛的战果和抓住反贼的过程。”他面无表情地扫视众人,把一本折子拍在案上,“王永恪犯上作乱,其亲族三代,成年男子一律斩首,未满十五者流放,女子没为官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