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金叶

渴望……

漆黑的欲望，追寻力量，想要自保与立足，确是人之常情。

以后应远不止如此。

罗宛预先休息，做好夜晚行动的准备，然后寻路来到金叶娼馆。

这间别苑为人提供慰藉，伫立在道路一侧的矮丘上，铺石小路蜿蜒向上，通往入口。

此时正是下午，顾客稀少，整座娼馆看起来也极安静，罗宛估摸那些娼妇们正在睡觉，等待夜晚到来。

罗宛环绕矮丘走了一圈，沿途以高大树木藏身，不动声色进行观察。

院墙高耸，环绕一座大约三层高的房舍，屋宇精美，瓦片金黄，在太阳照射下几乎像融化的黄金。每一层都有开放式露台，摆有桌椅和植物盆栽，蔓生花朵沿栏杆缠绕生长，屋墙背阴处攀满植物，前后花园里多有篱墙荫蔽，供人藏身其中、寻欢作乐。

有个仆役推大门出来，从水井中取水，然后返回屋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走动。

他细细观察，随太阳落下，气候渐凉，“金叶”内的活动也开始频繁。

隔着淡粉帘布，罗宛看到人影穿梭，妇女们发出呼喊声、笑声、骂声、絮絮叨叨声，杂作一团，无从分辨。

有女人走到户外，穿着薄纱编织的睡衣，晒衣服、侍弄植物、闲逛、取水洗脸、聊一些低俗八卦，谈到老主顾、风气、隐疾和生意，面带微笑，无忧无虑。

紧接着，到黄昏时分，整座房子亮起暧昧的光亮，客人们也陆陆续续抵达。

大多数都是乘马车来的，有机灵小厮前后奔走，那是六七个半身人，似乎是习惯做这一行当的，来往迎接非常殷勤。

半身人个头矮，形如孩童，声音尖细，大声呼喊，他们和马比起来太过渺小，要两三个互相搭着手，才能和车夫配合，将马车引到院外宽敞地方停下，随后客人们从车上走下，被门口侍女引进去，相当热闹。

女人们对造访的客人态度不一，罗宛能清晰分辨出来。

矮人粗短鄙陋，毛手毛脚，她们就不太乐意接待，牛头人魁伟，她们一见就面色发苦，有人穿着破烂，她们在脸上堆起假笑，有人打扮阔绰，她们便发自真心地迎上去，簇拥着，说起好话。

客人也对不同的娼妇怀有不一样的期待，脸上堆满脂粉的普通女人中规中矩，身材高挑的尖耳朵则受到热捧，被无数人眼巴巴盯着，皮肤黝黑的暗精灵受到最多客人的指名。

罗宛看到一个女暗精灵脚步优雅地走到二楼的露台上，手搭在栏杆边，那副姿态傲慢、倦怠，就像她是“金叶”的女王一样，俯瞰一切，其身材更是夺目，就算不看她那黝黑肤色，也能一眼将她从其他妇人中区别出来。

很快，罗宛的刺杀对象就抵达了。

如情报中所叙述的一样，马塞洛穿一身黑礼服，褐发蓝眼，因长期酗酒、作息混乱而显得衰老，眼窝深陷，皮肤更无光泽，明明只有大概二十多岁，就一副被掏空身体的样子。

马塞洛是徒步来的，前往金叶的路上，他不停用手抓自己的发型，整理衣服上的领结和纽扣，就像出席什么非常严肃的场合一样，佯装光鲜，令他看起来和那些富裕贵族看起来别无二致。

“马塞洛！马塞洛！”门口的女人夸张地欢呼起来，“您又来了。”

马塞洛嬉皮笑脸地迎上去，罗宛隐约看到他胸口明晃晃地挂着一串项链，那就是行刺之后用来证明的信物。

他显然在金叶之中有很大名气，不少在花园中游荡观望的女人都停下脚步，转身莺莺燕燕地围上了马塞洛。

马塞洛眼光挑剔，皮笑肉不笑地和她们说起俏皮话，轻浮地谈论她们的新发型和身上的香味，然后一手揽一个，悠哉地踱进了里屋。

罗宛背身藏在一棵树下，耳朵里尽是从金叶里传出的放荡声音，令他想起迪斯科舞厅之类的地方，也是一样的混乱，恐怕也会有包厢、天价酒水和各种套路。

经验稍浅的人拜访这样的场合，很容易落入圈套，这些妇女经验丰富，惯于拿捏男人。

声音越来越吵闹、越来越刺激，到最后尽是些难以描述的动静。

大概是错觉，罗宛感觉自己闻到顺风传出的幽香。

喧嚣在午夜时分达到最顶点，然后便渐渐消沉，后半夜没有前半夜那样刺激，罗宛知道凌晨一二点是人们最放松、最困倦的时候，得益于先前的休息，他自己不感到疲惫。

回望金叶，大部分房间都已灯光熄灭。

想必他们已经玩得尽兴，搂着女人睡着了。罗宛暗想。那位马塞洛，恐怕也已经没精力继续做下去，肯定要好好消停一番。

接下来是潜入到金叶里面，寻找马塞洛的踪迹吗？显然是不方便的。

罗宛看见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高大守卫，腰佩剑，双手抱在胸前，浑身裹在坚固厚实的铁甲当中，恐怕是娼馆斥巨资雇佣的精锐护卫。

他在暗夜中潜行，穿过森林，绕到侧面、背面，亦发现巡逻者站在房舍高处，严密看守各处墙壁，一旦有人尝试翻越，他们就会发出警报。

毫无可进入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