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嗒……山洞很是幽深,朝歌感觉他在里面已经走了好久、好久。这其间,不知因何缘故,他还被迫得停下过一次脚步,然后,他就在这个黑暗无际的世界里,一直傻傻地呆立着。
细想起来,这种毫无声响的黑暗本身,本就已经是件恐怖至深的事情了。不知晓此行的目的,连接下来抬起哪只脚、或者还会不会再次抬脚,都完全搞不清楚。换做一般人,现在大概早已经意识崩溃到足以疯掉了。好在朝歌苦熬过没有时间的“道”,他也坚信自己并没有死去,从而心中也总是能怀有一份希望……
终于,朝歌熬过了这份仿佛没有尽头的等待。黑暗中,他身不由己地再一次迈步前行。
伴着这次启程,突如其来的,有酷寒暴雨、有如刀狂风、也有烈焰扑面……同样地,这是一场意识的侵蚀,久到了再没有时间上的观念。
再接下来,朝歌在面对了这样一场长久、残酷而疯狂的精神洗礼之后,他终于来到那个人的面前。虽然无尽的黑暗里还是看不到任何事物,只能依靠感知,但朝歌极其清楚面前这个人的存在。
“很抱歉。”耳中一声圆润低沉的嗓音传来,旋即,朝歌想起了很多事情。关于这个男人,以及他的谋划!
莫小草平安无事,她不来救自己,倒也不能怪她,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囚禁在了这里啊。而自己原来也曾经见过那个所谓的朝堂,虽然只是惊鸿一瞥,甚至都还看不清楚他的样貌。但朝歌也终于搞清楚了,陷害他的并不是这个所谓冒充自己的朝堂,而自己身上这一身道袍也并不是老道士们为他穿上的,始作俑者正是眼前这条老龙。
莫小草现在早已经跟龙皇安排的那个假朝歌离开了,毕竟是龙皇亲自把她送出龙巢的,让她苏醒之时正好看到了那个被人挟持的“朝歌”。
龙皇的计谋,似乎早在自己同莫小草进入龙巢之前便已编织,甚至于许一的卜天一卦、梁蕴梦悟天道望气,也是它早早便部下的两步暗棋……那么,现如今,这位高高在上的龙皇大人,把自己召唤到这里,又有何企图呢?而如果出现在这里的只是自己的意识,那么现实中,自己是已经死去了,还是依旧正在苟延残喘?
随着朝歌心中想法的涌现,他看到了自己,渺小的自己。和几天前被囚禁时做得那场梦一样,他以一个庞大无比的身躯,俯视整座天道山,自己的身躯不过是落霞峰上一点小小的光点。
然后,他的目光落向落霞道场之外,裸着上身的附魔者正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本该是道场围墙的那一处虚无。
嗡嗡嗡嗡……重撞如攻城巨锤,在道场的虚空中砸出数声沉闷低响,却依然无法撼动丝毫。四面高墙全部坍塌,可无论走哪一面,都让人寸步难入。
朝歌自然不认识战千军,但龙皇知道一切,所以他也就知道了。他知道这位疯狂的附魔者,此行的终极目标也就只有那么一个:破坏血祭。
也就是要杀了他。
他也知道这位附魔者其实并不知道龙皇与天道门到底存有怎样的关系;也不知道一旦血祭真被破坏了,其实也根本不是他们附魔组织想要的结果。
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战千军知道这种事情,可对于他这种人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差别。他就只是单纯的想完成目标,然后,在天道门……大开杀戒。
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的话,包括两位老道士在内,在场的几人中,却倒是蛇男最不想血祭被破坏。
现如今,在王二与冯六内心里,基本还是“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居多了,而蛇男却是一直都想要掌控住全局--即使血祭成功了,龙皇也只会再次被囚禁在天道山,虽说没有让龙皇死了来的安心,至少还能再作打算。不过他也知道,如果他这次的算计失败,龙皇再不会上当。况且,等龙皇把新的肉身融合完毕后,虽说一时半会儿摆脱不了大阵的镇压,可有了这次的经验,想来脱困也是早晚的事情。
那么,接下来,他的处境就非常的不妙了。
所以,最好的结果还是让这个思想单纯的附魔者敲破这间牢笼。然后,由他来最终完成这场血祭。而之所以他还能如此淡定的谋划,是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还伪装的很好!
之前轰向冯六的那道劲气,虽说必然要用尽全力,不过厉害的也只是蕴藏其中的蛇毒,所以反弹回来的伤害就没吴增那么强烈。麻烦的是,在情急之下,他未加防御就去撞击那个无形牢笼,最终造成的肩骨碎裂……可如果身体转化成无骨的蛇形态的话,战力就绝对不会有所影响了。
而现在,这个看起来严重非常的伤势,反倒是他用来显示自身孱弱的最好伪装。
嘶。
分叉的舌头偷舔上鼻尖,蛇男按捺不住兴奋。因为,依他的眼光,牢笼的告破,已然指日可待。
嗡嗡嗡嗡。
战千军的撞击简单粗暴,更有种恐怖。他在道场之外飞速的来回折返,脚下那一双看不出材质的黑色鞋子与地表剧烈地摩擦,甚至开始燃烧起来。
如同蛇男所算计的,战千军不惜身受重伤,也要把自己的状态调到最强、最狂暴的那一瞬……
吁。
道场正中的冯六一声轻吁后,仰头望了望天上近乎完整的血画。
他不知道师兄还需要他坚守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