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声嘶力竭的呐喊质问,平淡的三言两语也只是关于情势分析,而曾经视为可交付生命的师兄弟,终究还是要各为其主、兵戎相见。
“好吧。”唐七再次点了点头。
既然敢于暴露身份,他就不认为他这个大师兄还能有什么后手没有使出。可当此刻看着许一战意盎然的神情,唐七的心底还是不由增添了些许怯意……这种本能的担心或许有些多余,毕竟,用“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句,似乎也远远不足以形容天道门遭受的连续打击。
前一刻还胜券在握,这一刻绝对已被逼至了悬崖边缘。
正如唐七所见,所有杀手锏都已经全部使出,接下来,天道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吗?
至少,作为大长老的许一还没有放弃。
尽管浑身浴血、劲气消耗严重,尽管属于他的那把飞剑已经被牢牢地握在了敌人手中。
不过,不能亲手灭杀掉叛徒也没有关系,只要能拦阻下对方,一样可以完成对天道山的守护。
“嗬啊。”随着许一的一声喊叫,一股惊天的气劲,浩浩然刺透了染血的道袍,直冲天际。而唐七手中的长剑,受此份气息感召,也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嗡嗡作响间,重放光彩。
就在唐七还想勉力控制之际,许一忽然动了。
没有人会单纯的认为天道门大长老只会防守,而绝不会进攻。
只是从来没人值得他主动出手罢了。
势破天地的冲击,就这样须臾间横纵百步,像一道闪电般杀到了唐七的身前,伸手一摁,摁住了他佩在身边数十年、早已心意相通的那把普通长剑。
许一的手掌重新握住了他的剑,剑上劲气狂吐,如银蛇乱舞,气势逼人。
而就在许一让人难以置信的主动出手之际,唐七的眼瞳里的惊异转瞬即逝,取而代之地,骤然流转出一股夺目光芒。
长剑被瞬间夺回,闷哼一声后,唐七拱成圆环无极的双掌,向内一合。
“啪”地一声脆响,空无一物的空气却像是坚硬的琉璃,片刻后被这双温软的手生生压碎,合在了剑身之上……
战斗再一次进入白热化。
然而。
有人却来大煞风景。
“你们慢打,我闪人了。”战千军百无聊赖的声音传来,人已迈步去往了奉天峰的方向。
一打一、一打二……一打一百都好,无关生死,只为享受战斗。自然,补刀的事情他不屑去做,哪怕这个叛变的道士确实救下了自身,依然让他觉得不耻。
“……”许一没想到,唐七更没想到。不过事情既已发生,自便认作理所当然:这家伙如果没了这份臭屁的骄傲之意,又如何愿以孤身犯险,独闯天道山?
其实,对于战千军来说,从始至终就没有什么局。许一也好,组织也罢,无论拿食人魔来作引诱,还是将唐七隐藏到了最后……都是一样的可悲。
局,往往是分不清局内与局外之人。
谋局定胜地人们往往在战事结束地那一刻,才会悲哀地发现,自己算来算去,反将自身给算计了进去。
战事地发展,永远和布局者最初的架构,渐行渐远。
不光是这场天道门与附魔组织的博弈,即便是唐七,如果知道战千军会选择不管不顾,或许就不会直接暴露。毕竟,战千军这么一走,他几乎已经毫无胜算。
或许,战千军真能成功阻止下血祭,以此来让他的死变得有些意义。
但终归不甘心,这也并不是唐七他想要的结果。
如果要以他的死亡为代价,那么,他大些胆子尝试去在二师兄的严防死守下杀掉“朝堂”,又何至于会出现眼前地情况?
越不想死,就越能清晰感受死亡来临前得那份恐惧。
唐七的手已经很难再支撑住许一蓬勃外放的惊天剑气,当然,他还不能收手,如果这一次收手,在对方堪比气场重压的剑势笼罩下,他会输的更加凄惨。
所以,他还需要耗得更久,一如计划般,耗到双方都再无力抵抗外侵。
这,就是一场攸关性命的赌了。
战千军上山,也就代表着即使张三成功击杀祁焰那小子,短时间内,他也将难以赶回。
那么,就赌他在被剑气削成一滩肉泥之前,会有人破阵上来好了。
闭眼、沉默、相持,气息鼓荡间,两个老道士彷若过往无数年里在自家道观中安然入定……
时间倏忽,不知凡几。
哗啦啦。
有风自山间骤起,拂起一片松涛,响起若此前细雨般哗然之音,山门处肉眼难辨的琉璃幻彩,蓦然间碎成丝絮。
阵之意,终被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