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芳和连晓敏快步往胡同外面走，很快离开了小黑市，这回筐也空了，两个摞到一起，绑在一侧，玉芳可以坐上后座了。 连晓敏从前面抬腿迈上去，右脚一蹬，自行车就骑了起来。 可是还没骑出多远，正好路过公社医院的大门口，玉芳忽然一薅她的衬衣。 “晓敏，等一下啊！” 说着，她一扶车座，忽然跳了下去。 玉芳知道自己先下去，这样对方才好片腿停车。 连晓敏就是一愣，往左前方一看，立刻明白了。 原来是看见了黄立原，他拖着一辆地排车，正往医院大门里着急忙慌地跑进去。 车上有一个小男孩，应该是他小弟，不知道咋了，斜着身子靠躺在车里。 “晓敏，我去看看吧，好像是小东出了事。” 她点点头，跟着一起走过去，进了公社医院的院门。 将自行车停在靠墙的地方锁好，同玉芳一起进去看看。 她上次背着郑瑛，雪夜跑进这医院一次，算是熟悉，知道手术室在二楼，两人直接奔楼上而去。 上去以后，立刻看到手术室门口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交代事情，听了一耳朵好像提到骨折了啥的。 黄立原十分紧张地一边听医生说完，一边接过护士递给他的缴费单，眉头紧锁。 “立哥，小东出啥事了？” 黄立原意外地看着楼梯那边走过来的人，睁大了眼睛。 “玉芳，你咋在这？唉，有几个外村的小毛孩子，估计是又骂了小东，还打了起来，把他推下土坡。” “刚才那医生说，一条小腿骨折了，得手术。” 玉芳和连晓敏心里都不是滋味，成分高的家庭，小孩子总是受欺负。 小东才九岁，长得也瘦弱，自然是打不过那些毛孩子。 玉芳看着黄立原攥在手里的缴费单，问道：“立哥，手术费够吗？不够咱凑凑，我这还有……两块六。” 她卖了山货，买完布料剩下六毛，不过之前身上还带了两块钱。 这是李向海给她的，当哥的自从跟着晓敏打猎挣了钱，也会偶尔给小妹几块。 这么大姑娘了，她留着自己爱买啥就买啥。 今天出门就带了两块，这已经算大钱了。 连晓敏怕不够，也开口说，她这还有，直接掏出四张五块的纸币。 她记得上回郑瑛做手术就交了二十押金。 唉，就连郑瑛这种本来没啥关系的人，她都能一帮到底，何况是玉芳在乎的人，她立哥的亲小弟呢。 能帮就帮一把，瞅眼前的人眉头皱的，结成那么老大一个愁疙瘩，指定是钱不够，还难开口。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但是有句老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 这黄立原比玉芳大三岁，才十八岁，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闯出一片天地？ 这可是关乎到好朋友的终身大事。 玉芳感激地接过晓敏塞到她手里的钱，又转手递给黄立原，让他快去缴费，治小东的腿要紧！ 黄立原抿着嘴唇，点点头：“谢谢玉芳和……连师傅，我带了十块钱，就差十块了，不用这么多。” 连晓敏摆摆手：“别介了，有多没少的，还得住院，吃饭呢，对了，我这有几张粮票，用的上，你先都拿着，快去吧！” 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五张半斤的粮票，都给了他。 村里岁数小的年轻人，不论男女，现在都跟她叫连师傅，已经习惯了。 黄立原也是个爽快人，感激地点点头，就赶紧往楼下去了。 他心里暗暗想着，大恩不言谢，先给小弟做手术要紧，借的钱自己一定努力干活，尽快还。 这份情，他更是记在心里！ 连晓敏和玉芳等在手术室门口，她俩也不着急回去，临出门玉芳跟家里说了，今晚住晓敏家。 明早就直接去喂猪，下工了再回去。 黄立原很快就回来了，把缴费单回执送去给护士，就可以马上手术了，医生之前已经进去做好准备。 连晓敏想起来上次她还托一个王护士照顾郑瑛一夜，似乎今晚没在，不是她值班。 回来后，三人就没什么事可做了，只能等在手术室门口。 黄立原擦擦头上的汗，现下终于有了精力，低声连连向两人道谢，一再说这些钱会尽快还。 连晓敏看出来了，这是个能干的小伙子，自从玉芳跟她说了这人以后，她也默默观察过。 田里干活，是实打实卖力气，很少看他歇着，更是从不偷懒。 可是，成分不好的人，工分都低，他拿不到壮劳力的十工分，干得再好，也只有八个工分。 这事大队长说了不算，也不是计分员的问题。 各个生产队都一样，对待黑五类分子是有诸多不公平的事情，那鸽委会的干部也会专门监督这些坏分子。 她沉思着，忽然心里有个主意，沈春田不是一时半会不能露面了么，孙学丰的小助手，现在只剩一个表弟沈春桥了。 要不，带带这个黄立原？ 就像马城一样，给他点活干，可以倒腾点东西，在公社卖一卖。 这也凭他的本事了，有能力，就能挣俩钱。 要不，在这样讲出身的年月，成分高的人，没啥更好的出路，只能干点这个，试一试。 这黄立原也知根知底，算是个可靠的人。 想到这里，连晓敏低声跟玉芳说：“我想起来，小丫的奶粉快没了，我去刚才那巷子里看看有没有卖的，你在这等我，很快回来。” 黄立原看这么晚了，就说：“要不你俩先回去吧，太晚了家里该担心了，手术一时半会也做不完，我在这，没事。” 连晓敏说：“那玉芳你等过个十多分钟，再到医院门口自行车那等我，咱俩再回去。” 玉芳点点头，答应着。 连晓敏这才离开医院，回到小黑市里面，直接去找孙学丰。 孙学丰一看她没走多一会儿，又回来了，站起身来。 “啥事？咋回来了？” 连晓敏站在墙根底下，脑袋离近了低声和他说：“有个事你办一下……” 跟他说了下黄立原的出身情况，让沈春桥去医院找点机会结识一下，看他愿不愿意跟着做个帮手，倒腾点粮食物资，在公社卖。 给他提成，能凭本事挣俩钱。 孙学丰一点就透：“我都明白了，这事你放心吧！” “对了，我明天下午就要去红星农场救爸妈出来，孙娟和小伟之前已经离开靠山屯，去了县城那个院子躲起来，她们还让我感谢你呢。” 连晓敏点点头：“那明天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不过，他们滚下土坡，可能会受些伤，我和我舅舅把后面的事都准备妥了，你放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