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是,他似乎对于自己灵修和天师的双重身份所意味着的荣耀都不以为然,甚至不希望他人知晓,似乎是畏惧那一份称谓所带来的责任和压力。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潇洒的大男孩,和一个总是想要逃避的陷入迷途的熊孩子的混合体,明明极为违和,可是却偏偏完美地杂糅在了一起。
这样的一个人,感觉并不像是那种对妖灵深恶痛绝,会为了他人的幸福和平安去奉献自己的生命的人,但是,他天师的身份,似乎又不像是在作假,因为胆敢冒充天师盟成员的人,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换句话来说,那些人的坟头草都有两三米高了,煞是骇人。
陌千秋就着月光,竟是在那椅子上渐渐地出神,最后在柔软的座椅上进入了梦乡。而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女,在得到过方问天临走前的吩咐后,也是很安静地没有去打扰陌千秋。
看他的样子,似乎在梦中遇见了一些极好的事,或许是一些美好的过去,亦或者是一些熟悉的人。
祈水城城外,莽莽的山林中,有一小块的林地被清理开来,搭砌了一个小小的低矮的坟,这小坟上列了一块石碑,原本略显粗糙的石块因为常年累月的清扫和抚摸,竟是变得光滑圆润了起来。
而那石碑前的月光下,正坐着一个微胖的人影,穿着老旧的风衣,腰间还随意地捆绑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大刀。
这个人影手中举着一个酒杯,时不时地饮上那么一口,转而又低下头温柔地笑笑,去轻轻地抚摸一下那一块光滑的石碑,脸上的神色也是极为满足。
这道人影,正是不久前才从祈水城的酒楼中离去的刀客张权,而那座小坟,自然也就是他逝去多年的妻子的坟。
有多久了?七年三个月零三天。他一直记得很清楚,哪怕是喝醉了,也不曾模糊。
这一串数字,是他心中一道永远也无法愈合起来的伤口,往日里小心地一藏,便能与人聊天打趣,开怀大笑,但是当四下无人,却只能独自将伤口的伪装撕去,安静而孤独地舔着伤口。
他不想让那伤口愈合,因为这是除了那座小坟和那块石碑之外,唯一能够证明她曾存在过的东西。因为这与她相关,所以他不愿忘记,哪怕再痛再累。
每天夜里,他几乎都要在休息之余,去那座酒楼中喝几杯酒,再买他一壶带走,留着路上品味。
因为那是她待过的酒楼。
张权至今还记得,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而初入江湖的愣头青,提着一把刀就什么地方都敢闯,哪管他是阎王局还是天帝陵。
曾经为了显得像一个江湖好客,他也曾下定决心要去酒楼中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再与那些江湖豪杰一起胡吹海喝,吹嘘一下自己的经历。
可是装作一个成熟侠客的理想,在碰到她的那一刻直接就击成了粉碎。
他到现在都还忘不了,自己当时的样子有多囧迫,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老手姿态,瞬间就变成了满面涨红瞠目结舌的熊样。
当时在场的诸多同伴,一个个气定神闲,潇洒异常,唯有他露了马脚,恨不得能找个麻袋往脸上一套就立马逃离。
可是谁又能知道,最后与她长厢厮守的会是他这么个窘迫尴尬的傻愣青年呢?
想到这里,张权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但是隐藏其下的落寞却是更为浓郁。
终究还是失去了,无论曾经多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