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佳节！ 皆上！ 何为三元！ 正月十五，是为上元佳节，亦是元宵佳节，相传这一日是天官紫薇大帝赐福。 是以，此日特殊！ 千年岁月，已成惯例。 亦是道教三元万物中的天、地、水中的天元！ 中元节！ 七月十五，又为鬼节，又为盂兰盆会，乃是地官清虚大帝赦罪之日。 因而，此日特殊！ 亦是三元中的地元！ 下元节！ 十月十五，乃是水官洞阴大帝解厄之日，虽较之天元、地元佳节不显，然……有心人难忘。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京城人家，皆欢乐事。 宁荣街，更是如此，年关之日，在初十左右稍有停缓，这一日……再次涌动繁闹。 此日。 上午还有一些雨雪余声，临近午时，则几乎全部消失不见，未几，盈闹之音漫出。 荣国府仪门深处，贾母命人在大花厅上摆上酒席，院中立下戏台，四周满挂各色佳灯。 宁荣两府内外子侄孙男孙媳等前来不少。 身为荣府大老爷，贾赦自然也是在此，然……没有停留太久，说了一会儿话，领了一二赏赐，便归于自己的院子。 花厅之上，摆了十来席，每一席旁边设一案几，上面陈列炉瓶三事，焚着御赐百合宫香。 又有八寸来长、四五寸宽、二三寸高的小盆景，里面皆时下新鲜的花卉，清香幽幽荡开。 又有小洋漆茶盘，内放着旧窑茶杯并什锦小茶吊，里面泡着各式名茶。 一色排开，紫檀透雕立下，璎珞点缀，更显锦绣华然！ 贾母于花厅东边的透雕夔龙护屏矮足短榻上靠着，一侧一席薛姨妈、邢夫人、王夫人等人。 榻下虽无席面，却有一张精致的高几，其上陈列酒杯匙筷等物，宝玉、宝钗、迎春等人围坐着。 每每有新鲜的瓜果点心捧来，贾母看过之后，遇到喜欢的，留下一点点尝尝，剩下的落于宝玉等人的案几上。 “二哥哥，今儿这么多人，这么热闹，你现在……怎么看上去精神乏乏的？” “嘻嘻， 莫不林姐姐之故？” “莫不又想着林姐姐了？” “……” 鸳鸯姐姐将一盘崭新的果子端上来，探春等人意动，彼此嬉笑着下着木箸，吃着果子。 刚有入口，探春明眸若有所觉，眉眼弯弯，将口中的果子快速吃完，而后，面含笑意看向一人。 二哥哥！ 刚才还和她们有说有笑的，现在……突然间没精神了一样，单手托腮的坐在凳子上，对面前的吃食无兴趣。 于远处的戏台也没有兴趣。 远处有一些府中族人，二哥哥也没有什么兴趣。 突然间就这样了。 这样的景象也非一次两次，而是多次了。 每一次的缘由……也都差不多，要么就和林姐姐有关，要么间接和林姐姐有关。 眼下！ 大可能就和林姐姐有关。 “嘻嘻，二哥哥，如今是正月十五了，过两日，林姐姐就来了，到时候你就能见到林姐姐了。” “我也有些想着林姐姐了，都有好几日没有见到林姐姐了。” “今儿正月十五，林姐姐现在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也不知道林姐姐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 “宝姐姐，今儿你出府了，京城里是否很热闹？” “……” 身量娇俏，素雅彩缎衣裙着身，梳着少女的彩丝发髻，吃着可口的果子，听着三姐姐之言，惜春亦是双眸笑眯的看向一人。 二哥哥！ 二哥哥此刻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有些心事的样子。 再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林姐姐？ 大有可能！ 实在是……自己都有些习惯了，不……，已经习惯了，这两日，二哥哥总是念叨着林姐姐。 林姐姐。 因林姑老爷衙门封印的缘故，年前便是回家了，一叙天伦，一晃都半个月过去了。 时间过得还真快。 半个多月的时间，见到林姐姐的次数屈指可数。 也就前几日去城外游玩，一处玩耍、说笑的比较多，还在书院好好逛了逛。 白石书院，也好有趣的。 可惜，是男子们的地方。 自那日之后，便没有见过林姐姐了，三姐姐见过一次，前两日，华阳郡主相邀三姐姐去说话。 林姐姐也去了。 二哥哥！ 也和自己一样，也好几日没有见林姐姐了。 不过，二哥哥不需要着急的，过了上元节，林姑老爷就要去衙门了，林姐姐就要回园子里住着了。 不就可以见到了？ 今儿是元宵节。 老太太是一位很喜欢热闹的人，府中上下自然也如此，而去岁林姐姐的元宵节是回家过的。 是在城中游玩过的。 也很热闹。 奈何，她们出不去。 宝姐姐今早出去了，好像是为营生之事，和她兄长一块去的，没有去多久，上午就回来了。 “顶多再有日，林姐姐就该回来了。” “城中！” “很热闹。” “许多做营生的都等着这一日，高门大族的规矩多一些，出入不便，对于小门小户，普通人家而言，这一日多一同出来玩。” “做营生的优惠活动很多。” “早上我出去了一趟，所为也是那般，这一日做好了，比得上寻常时候十天半个月。” “如今，雨雪停了，贩车走卒都可以出来了，各种各样的吃食都要出来了。” “先前咱们去过曲苑杂坛。” “曲苑杂坛里面的吃食、喝的、玩乐之物很多很多，京城三十六坊，同样不少，只是没有里面的全。” “今儿曲苑杂坛肯定人满为患。” “还有百花大剧院，三妹妹不也说了，里面的一些雅间……早在年前都被人定下了。” “待夜幕降临的时候，京城的上元佳节就会真正来了。” “各种各样的花灯……百千种都数不完，挂着各种羊角的、牛角的、玻璃的、料丝的、绣品的、画儿的……。” “还有猜灯谜，城中很多这样的摊子，猜对了，还有奖励，猜错了，那就折了。” “舞龙灯，天下各地都有。” “走百病的。” “踩高跷的。” “划旱船的。” “说像声的！” “若是在江南之地，若是在金陵、维扬宅之地，水域很多很多，还有真正的花灯花船。” “舞狮子、迎紫姑、抢凳子……，很多很多。” “更别说，因今儿天元之日，宵禁之时都晚了三个时辰！” “林妹妹去岁就在城中游逛，和钟哥儿她们一处的，和钟哥儿她们一处，别的不说，安全是放心的。” “钟哥儿身边那几个膀大腰圆的随从，都是会武艺的，站在那里……就让人畏惧的模样！” “……” “……” 宝钗也吃了一块果子，放下手中筷子，看着宝玉如此，端丽的俏脸上，不禁笑道。 宝兄弟。 这个性子……太熟悉了。 又想着林妹妹了。 过两日，林妹妹就来了。 很快的。 半个多月都等了，也不差接下来几日。 至于四妹妹所问林妹妹今儿会在家里，还是会在城里游玩，不好说，以自己对林妹妹的所知……大可能要在城中游玩。 城中自然热闹，尤其上午的时候雨雪就停了，看得出……上天也是希望京城之民在这一日好好闲逸、放松、欢快。 若非在这里府上住着，今儿……自己也准备和妈出去走一走的，也见一见城中的诸般繁闹之景。 之前还在金陵住着的时候，就常有城中行走。 此刻说着，也有些小小想念。 “这两日雨雪霜寒，不知道林妹妹的身子怎么样？” “如今雨雪停了，外面的风很大，林妹妹若是出府的话，只怕她的身子会受不了。” “唉。” “如果姑老爷不日日在府中就好了，我也可常去拜访。” “……” 桌上的瓜果细品很多很多，宝玉扫了一眼，都没什么食欲，听着姊妹们的打趣，不由轻叹。 谁知自己的心呢？ 年前林妹妹回家的时候，自己就一直想着的。 林妹妹还在这里的时候，每日自己都要去潇湘馆瞧瞧的，和林妹妹说说话，都很好的。 林妹妹回家。 潇湘馆……暂时只有一些粗使的丫鬟和嬷嬷在，使得院子里不至于杂乱。 林妹妹回家后，自己也想着日日去兴荣街看看的。 奈何，林妹妹的爹爹多在府上，自己去拜访倒是不难，只是……每一次都会拉着自己说许多话。 又询问一些四书五经的事情。 还询问自己的学业进度。 于自己感兴趣的诸子百家、老庄道佛等书……丝毫不提，实在是……煎熬。 自己，不喜欢林姑老爷。 林姑老爷太……仕途经济了一些。 每次见到自己，都询问那些事情，和老爷一样了，就不能询问一些别的？ 询问一些自己感兴趣的？ 自己不喜欢和林姑老爷说话，待在一块，也浑身不自在。 林姑老爷来府上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感觉。 真不知道林妹妹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位爹爹？不应该才是，嗯，也许，林妹妹像自己那个已经过世的姑姑多一些。 应该是！ 应该是这样！ 肯定是这样！ 姑老爷多在府中，自己不太敢去，实在是难受，实在是身上不舒服，实在是……有些怕见到林姑老爷。 也有想着迂回相见林妹妹。 先去鲸卿府上，再见林妹妹。 也有尝试过！ 结果，先碰到鲸卿的爹爹，又有一些繁琐的礼仪，林妹妹……林妹妹倒是来了。 林姑老爷也来了。 好像是林姑老爷知道自己来了，也看看自己。 这……。 怎么会那样呢？ 自己只是想要见一见林妹妹而已。 整个年关前后，见林妹妹的次数屈指可数，一处真正玩笑的时间更少。 现在！ 这里如此热闹，又忍不住想起林妹妹了，果然林妹妹在这里，姊妹们会更加开心吧？ “嘻嘻，二哥哥无需担心的。” “林姐姐的邻居可是小神医，若有病患，小神医的招牌可不能有失。” “数年来，有紫鹃在林姐姐身边，林姐姐的身子一直很好，比以前强多了。” “……” 取过一杯茶水，握在手中把玩，探春秀首轻摇，于林姐姐……二哥哥总是会操心许多事。 林姐姐的身子。 不会有碍的。 前两日在华阳郡主那里的时候，就听林姐姐嘟囔钟哥儿，说他每次见到她，总要切脉！ 生怕真砸了他小神医的招牌！ 于那般言语，华阳郡主很是帮着林姐姐批评了钟哥儿不少，就是……那些批评的话语，听着稍稍奇怪罢了。 比如。 华阳郡主说着，下次见到钟哥儿，也让钟哥儿替她诊脉，每次都要诊脉。 这就……，好端端的为何要诊脉？ “过了上元节，云妹妹也该来了。” “林妹妹也要回来了。” 与列鲜少言语的迎春轻抿一口茶水，看了宝玉一眼，又看向其余姊妹。 秀容泛着笑意，上元节后……园子里就要热闹了。 “云妹妹！” “嘻嘻，云妹妹若来，首要第一件事，便是让翠缕去后街去买白象拉面！” “如今，连我房里的翠墨都喜欢吃白象拉面了。” “如果不是林姐姐回家了，翠墨估计要和雪雁天天吃了，后街的白象拉面时而尝一尝，滋味的确不错。” “的确好吃。” “嘻嘻，四妹妹，记得你也喜欢吃，要不……待会让人去买一份？” “……” 二姐姐所言正是。 算起来，云妹妹可能要来的稍稍晚一些，大体都会在正月二十一日前来！ 二十一日！ 是宝姐姐的生日。 云妹妹！ 年关前后，云妹妹一个人待在家里，肯定无趣的，肯定不好玩的，肯定想着出去的。 等云妹妹前来，肯定要好好拉着她们姊妹说话的，顺便再好好一饱口福。 厨房里的炸鸡，要准备多份了。 还有后街的白象拉面！ 云妹妹的最爱。 她们也都喜欢的，就是吃的不如云妹妹多。 因云妹妹的缘故，一个个小丫头中都有喜欢吃白象拉面的，林姐姐身边的雪雁。 自己身边的翠墨。 四妹妹身边的——入画。 连带四妹妹都喜欢吃的，往日里，四妹妹对肉食之类吃的不多，而白象拉面馆的秘制酱牛肉……做的的确很好。 吃拉面的时候，也会顺便吃两块。 “三姐姐！” “……” “我……我今儿不饿，今儿府上这么多好吃的。” 惜春小姑娘小脸微红，白了三姐姐一眼，自己……也不是十分喜欢吃拉面。 就一点点喜欢吃而已。 三姐姐真是的。 白象拉面！ 吃着的确……还不错，汤很好喝，秘制酱牛肉也很好吃，自己每次吃的并不多。 都是入画吃的。 近一二年，入画跟着雪雁吃吃喝喝的，小脸吃的都和雪雁一样的，都圆圆的了。 “白象拉面馆！” “如今京城仿着立下的拉面馆也有一些了，有些拉面馆的营生还不错。” “估计，再等数年，北方诸地，都要有拉面馆了。” 宝钗抿嘴一笑，灿然多丽。 京城里的一些吃食，也许不怎么精致，也许食材不怎么上等，但是……做出来的吃食，还是蛮入口的。 就连自己的莺儿时不时都和翠墨她们去后街闲逛，买一些乱七八糟的吃食。 论精致，不如府中远矣。 若言滋味，不好说。 吃食的滋味，一直不好说。 你觉好吃，她觉可能就不好吃了。 一些贩车走卒的吃食……也有独到之处。 白象拉面馆！ 是钟哥儿命她府中厨娘鼓捣出来的吃食！ 立下馆子之后，所为也不为赚钱。 尤其！ 白象拉面馆的拉面需要点缀秘制酱牛肉，牛肉……寻常人弄不到的。 数年来，整个白象拉面馆也就三四家？ 好像是！ 一开始只有两家的。 后来，西城也有了。 听钟哥儿所言，是恒王殿下觉得拉面味道不错，故而，在附近开立了一个馆子。 白象拉面馆的东西不便宜！ 偏偏。 食客不少。 不想要赚钱，都赚的不少。 也听钟哥儿说过白象拉面馆的利银之事，拉面馆拿走一半，剩下的一半利银则是分给拉面馆的掌事、伙计等人身上。 钟哥儿！ 还真是对金银之物……随心。 钟哥儿。 也有这个资格随心。 短短数年，钟哥儿就立下那样的营生，聚拢的财货不知数，每一岁赚取的钱财……只怕足以同薛家鼎盛时期相比。 着实……才学。 钟哥儿若是有心，赚取金银当无比轻松吧？ 营生！ 对钟哥儿那般轻松，对哥哥……。 思绪有动，宝钗清眸有动，微微一转，落于厅外远处的檐下，屏风矗立相隔，那里是男客的席。 哥哥和琏二哥哥、贾蔷、贾芸他们在那里吃酒。 哥哥！ 妈平日常说，但凡哥哥有钟哥儿一半、两三成才干……就满足了，她就真的放心了。 自觉。 哥哥只要有钟哥儿一二成营生的本事，重振丰字号都不会很难，再不济，丰字号不会继续衰颓下去。 一二十年来，丰字号一岁不如一岁。 每一岁赚取的利银都在减少。 近几年，北方诸地的丰字号好转一些，江南一些地方的丰字号稳住营生，天下其它省份的丰字号仍在……不如往昔。 彼此相抵，眼下的丰字号也就勉强稳住了。 不至于更坏。 不至于更差！ 想要将丰字号重振，像当年一样辉煌，那一步……很难，真的很难！ 许多事情，不是寻常人力能及。 是以！ 有了自己的待选。 记得还是族中一位族老同妈商议的所得。 如若自己入宫待选有成，丰字号就有了依靠，许多事情就好办了，丰字号就可有起色。 待选！ 第一次待选。 因哥哥的事情，伤了齐王殿下，再加上金陵的事情传出来，自己那次的待选……失败。 这一次待选！ 临近关卡，年前腊月……哥哥又出了那样之事，还打了一位新任翰林编修，还将事情闹得那么大。 自己的待选。 尽管心间深处抱有很大很大的期待和希望，实则……自己明白，自己知道。 妈，也知道。 也明白！ 自己这一次的待选机会……很小很小，甚至于不存在。 之所以继续待选，不过让这件事有一个结果罢了。 自己入宫待选的一个缘由，就是丰字号。 哥哥！ 如若哥哥性情有转，如若哥哥浪子回头，如若哥哥洗心革面，如若哥哥脱胎换骨……。 如若哥哥可以很好的操持丰字号营生。 那么。 自己……自己入宫待选是否有成，也非重要，虽有遗憾，虽有不满，虽有无奈。 自己！ 无法！ 哥哥！ 自从那日他对母亲说了那番话之后，自从他言语要接管丰字号的营生，自己……就一直有些忐忑。 哥哥的性子如何，自己知道的。 若说哥哥已经有改了？ 自己看着……不太像！ 尤其，这几日哥哥只要有空闲，还和外面一些人厮混，晚上归来的时候，身上多脂粉气、酒气。 于那些，妈说……哥哥已经好多了，先前都不太回来的，如今晚上还知道回来。 已经进步了。 妈让自己召集京城营生的掌事，让自己尽快将丰字号的各种营生事情说给哥哥听。 争取让哥哥早日知道丰字号的一切，争取让哥哥早一点接管丰字号。 那些事情不难。 这几日……也一直在做，今早上还和哥哥出府去见一些掌事，说了不少的话儿。 哥哥！ 仿佛不是很上心。 左耳听了，右耳出了，问哥哥一些事情，哥哥说忘了，明明都说好几遍了。 不上心！ 就是不上心！ 明明说了要全心全意接管丰字号，要重振丰字号，这才过去几日……哥哥就这样了？ 丰字号的营生诸事很多很多，哥哥这几日了解了许多，具体了解的如何……自己心中没数。 诸事繁多。 于一件事，哥哥倒是很有兴趣。 哥哥对精华原液的营生，很有兴趣，还主动询问了许多细节，这有些出乎意料。 精华原液的营生，是今岁丰字号的一个重要事情。 哥哥既要接管丰字号，这等营生自然也要知道，无论如何，哥哥有感兴趣的营生就好。 自己并不求哥哥可以一下子全部执掌丰字号，先将一些感兴趣的营生熟悉、操持。 再处理先前兴趣不大的营生，就会简单很多。 营生上的道理，大都相通！ 于哥哥这几日的表现，自己是不太满意的，妈……倒是很满意，妈……很有耐心！ 也许，哥哥改变的比较慢。 唯有再等一等了。 牛肉拉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