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三叔”来头可不简单,他怎么会给这个男人抓到把柄呢。
“小姐,您怎么在这儿啊,害我一通好找。”
趴在门前的沈眉芯急忙合上了门缝,对她嘘了声:“我这不是在考察那个叫方昀的,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嘛。”
“那小姐,怎么样啊?我刚只远远地看到了一眼,只知道长得倒挺俊俏的。”
她秀眉一竖:“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再好看也不过是个泥腿子罢了。一天到晚尽想着剥削些民膏民脂去养兵!”
里面的人当然没听到外面的一番评头论足,倒是真正的主宾尽欢。方昀将手里的合同和策划交给面前这个看起来十分精明的商人,眼角不期然地瞥到一本书。
照例说,像沈父这样的商人,摆满了一柜子的书不过是些传统书籍来充当门面而已,怎么会有《海国图志》这样的进步书籍呢。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拿过那本明显被翻看过好几次的书说:“看来沈伯父对西方文明也颇有研究啊。”
“我哪会有时间琢磨这个,是我那小女,应该是大学里在教授的内容吧。”说着他满脸笑容,大概是觉得自己很开明和进步。
“这本书是本好书,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突然闯进来的女子最多不过十八、九岁,上身着的是改良的半身袄,袄为湖蓝色,长仅过腰,喇叭管袖子露出一大截玉腕,短袄腰部极为紧小。下身系了一条裙子,堪堪过了膝盖。
一张单纯且无所畏惧的脸,方昀笑了笑,一看就是个理想主义的大学生:“这本书已经出版了半个多世纪,你说它有没有局限。”
“可我们学堂里的人都在研习这本书呢,连教授都啧啧称赞说受益匪浅。你说得倒挺简单,但肚子里有没有墨水、是不是在瞎说,谁知道呢……”
“住嘴!”沈父一把拉过自家女儿,自己虽是奉天城的首富,但民不敌官啊,他腆着笑对方昀讲:“小女莽撞了,您可别往心里去。”
方昀摆了摆手,认真地看着沈眉芯说:“无事,不怪她,只是这奉天城里的学校,教授的这些东西还是落后了些。”看对方红着一张脸又要反驳,他接着循循善诱道:“作为新思想倡导者的魏老,虽然对中国以外的世界有了一定的认识,但没有摆脱中国中心观念的影响。这几日,刚好我京师大学堂的同窗给我寄了本书过来,我到时候送给你看看。你也知道的,毕竟京师才是新文化的中心。”
“你曾在京师大学堂读过?”沈眉芯像是看到了宝贝般,一下子就变了一副表情,两眼好似发着精光。
方昀继续笑着抚了抚嘴角:“多少还是混了张文凭的。”
沈眉芯本还想再追问些什么,可沈母已经上楼来叫人吃饭了。
方昀敌不过对方的盛情,只好留下来用了晚餐,临走前还被沈眉芯拉着问了好几次,说是什么时候能把书送过来。
天已经暗了,方昀这次没骑马,而是坐着轿车回了家。他虽没有攻读过商学,但多多少少还是懂一些的,毕竟比起这个年代的人来说,他看得多也看得远。只要提供一些好的策划,他相信以沈父的头脑和手腕,应该会执行地很好。这样的话,自己也能省不少心。
至于沈眉芯,她是一个很好很有思想的进步女性,不应该像原小说里那样被吊死在儿女情长上。
小说里,方昀没找上沈父谈合作,但沈父还是想和方家联姻,可惜沈眉芯却看不上这个只是在军营里挂名的风流公子哥,转而喜欢上了他冷峻果断的三叔。
更狗血的是,沈眉芯和白月继还是远房的表亲。
既然让他给撞上了,他当然是想领着这个女学生往更大的世界去看看——这是一个最灿烂最辉煌的时代,也是最黯淡最伤痛的时代。
但这绝对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一个古老又优秀的民族,从沉眠中渐渐觉醒。
而他,想改变这个民族隐忍卑微到极点、被列强肆虐欺凌的历史轨迹,
鲁迅先生曾说:“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但他并不想做那个“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的人,他想做的是一个,打开这个铁屋子的人。
想想看,四万万个熟睡的勇士毫发无伤地走出这个笼子,那场面是多么骇人,那战斗力是多么的惊人!
方昀笑了笑,去他任务!去他的惩罚!
他要拯救的不仅仅是一个女人,而是整个华夏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