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仪成了穆仪儿,住进了丞相府,成了高欢的宠妾。在娄昭君的安排下,出入皆有排场,衣食也都是最好。她并不邀宠,也不常笑,可高欢却不以为意,只要在旧府,便专房盛宠。去尔朱夫人的新府倒是少了许多。
丘穆陵家是穆大人当家,几代单传,人丁稀薄。再加上丘穆陵氏并不得元氏皇族器重,多年来每况愈下。穆大人已是古稀之年,为了给丘穆陵氏增加砝码,与慕容氏阿大一拍即合。不就是几个养女吗,若得权贵专宠,丘穆陵也有了未来。阿大见穆仪儿得宠,也看见了希望,也住进了丘穆陵家,方便运筹。
“燕儿,仪儿已经成功了。下一个就是你。”
“啊?”
阿大捋一把山羊胡,狡猾一笑:“燕儿,你虽不及仪儿美貌,也没有步瑶机灵,可也是咱们慕容氏里排得上的。仪儿已经有了最好的去处,步瑶也去了世子府。阿大不会拿你押宝,会顺势帮你找一门好亲事,等你成亲了,有什么对慕容氏有利的给我传递个消息就成。”
许久,慕容燕嘴里挤出一句话:“是,燕儿全凭阿大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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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进了世子府,外面的消息再难听到一句。只知世子每日回来,脸色都不好。高澄的外貌本是清俊的,可随着要应对的人事越来越多,脸上本只有一点点的戾气逐渐占据了上风。
此时,月明风清,步瑶坐在院中小亭,犹自享受着冬日里难有的拂面微风。
阿昆喘着粗气跑来:“慕容小姐,世子在正殿宴客,请小姐过去。”
步瑶暗忖,宴客为何叫她过去,陪酒?跳舞?哎,不管是什么,也没有选择。仍是做寻常打扮,半旧素服,薄扑脂粉,用了鲜艳的桃红唇脂,发髻间插了一支飞鸟衔珠钗,战战兢兢地来到了正殿。
未曾进门便闻得殿中热闹非常,世子仿佛心情极好,正在大笑着举杯劝酒。步瑶行至殿中央,思忖着这么多人总要给世子面子,甜美一笑,轻轻一礼:“妾身见过世子!见过各位大人!”
大殿的烛火明晃晃的,照在步瑶精雕细琢的五官上。肌肤白腻,如深山里的宝石,在暗夜里犹自照出光来,夺人心魄。
“美!果然极美!哈哈哈哈!”一洪亮声音说道。
步瑶不敢环视,只能垂目微笑,偷看高澄,看他要如何安顿她。高澄笑声轻薄,“美人!来,这便是诸位大人,这是行台左丞,宇文泰!”
心里一紧,不敢直视,只感觉到宇文泰愠怒非常,目光刺人。步瑶又施一礼:“见过宇文大人!”
“这位是崔季舒。”
“见过崔大人!”这便是那洪亮声音的主人,步瑶隐隐记得,他是高澄的死党。
“这是我弟弟高洋。”
步瑶更是害怕,高洋的鹰钩鼻此刻被烛火一映,半边脸都是黑的,“见过高大人!”
高洋毫无避讳:“这便是我哥哥新得的侍妾,怎么样,说她长得好看你们还不信?要不是有几分姿色能进得了我哥哥宅邸吗?当然比前面那两个好看一些。”
这话极不堪入耳,高澄却并未生气。步瑶心下领悟,又施一礼:“高大人过誉了!”
高澄毫不在乎:“步瑶,你便跳一支舞吧,给我们助兴!”
步瑶咬住嘴唇,仍面含笑意:“不知世子和各位大人想看那一支舞,我也好准备。”
高洋调笑道:“那些个什么雅乐、雅舞,太过肃穆,毫无趣味。不如……”他装傻道:“不如你跳一支西戎的舞,那才够味儿!”
步瑶看向在座,不小心对上了宇文泰的目光。只见他并不左顾右盼,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步瑶看,桌下的拳头早已经攥得咯咯作响。再看看高澄,他眼里蕴含怒火,却并未发话。步瑶想起他前两位侍妾,歌姬与舞姬,大概这些人也是看惯了的吧。
想到此,反而平静许多,她柔顺地再施一礼,烟视一笑:“容妾身更衣准备,妾身所会的西戎舞蹈,不止一个。”
“好!”高洋一饮而尽。
舞姬便是家伎,伎妾与侍婢乃妾中地位最低。步瑶记得,曾有位同学做过这一专题,在课堂上讲了曹彰“爱妾换马”的故事,曾叫她惊掉下巴。而南北朝,不仅爱妾不如马,交换爱妾,或者死后由子孙分卖的事不在少数。若她惹怒了高澄,随手把她给了人也是平常事吧。
步瑶顺从地换上龟兹伎乐舞人装束,暗暗吸一口气,这衣服实在太省布料,正如敦煌壁画上的人,腕佩环,臂戴钏,璎珞绕身,飘带双垂,不仅前胸一片风光,宽脚绿罗长裤的腰际挂满了细巧流苏,连纤腰都是露在外面的。
答腊鼓与腰鼓响起,龟兹国动感的音乐响起。深吸一口气,就当是瑜伽房肚皮舞吧。既做了舞姬,便不要矫情,高澄既然把她当作舞姬,谁看上便送给谁吧。心一横,换上一副明媚笑容,步瑶一个胡旋便转到了大殿中央。
轻歌曼舞,粉妆朱唇,明眸翠眉。步瑶随着五弦轻拨,扭动纤腰,自己也不知自己到底跳的那种舞,用尽半生所会,诠释了她理解的西域女子的动感与柔媚。不似雅舞的端庄持重,步瑶越跳越放松,转动身体带动着飘带,随着重重的的节拍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