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

“姐姐,那个男生在那棵树下好几天了，脸色好差。你说是他家里人生重病了，还是在等谁啊？”邱念念陪着程岁宁去茶水间加热饭菜,这个点是饭点,前面排队等微波炉的人有好几个。邱念念闲着无聊，就趴在窗户口，目光乱晃的看着楼下。程岁宁情绪藏得很深，一直安静的在一边，很少搭话也很少有动作。邱念念还在盯着那个男生看,“他好帅啊，姐姐你说我一会儿去找他要联系方式,他能给我吗？”这两天老太太情况有些好转,所有人的心都放了下来,气氛也比之前好多了。程岁宁目光没往下看，只是提醒她,“你开学高三了。”邱念念眼睛转了转，娇俏的说：“对呀，这样他只要等我一年,就能跟我谈恋爱了。”前面一个人热好了,程岁宁拿着饭盒走进茶水间。她外套口袋里的手机,这几天忽然又开始震起来。她给那个人和那个号码都设置了消息免打扰，然后一切又都恢复平静。下午的时候，病房里的电视机里在说台风即将登陆。程岁宁在给老太太冲藕粉，低着头露出洁白的脖颈,情绪很静。邱念念啃完一个朋友,探着头从窗户往下看,“他还在诶,我要不要去告诉他台风要来了，或者给他送把伞啊？”没人回答她。她也没想要回答，心思都在那个男生身上说，事无巨细的在分享。“他一直在看楼上，好像是我们的方向诶。”“哇，这是第6个女生去给他送伞了，他还是没要，好冷淡哦。”“天呐，这就是高冷之花吗？”程岁宁手里的藕粉温度差不多合适了，她将病床调高到差不多的位置，又给外婆身后垫了个枕头。就在这时，窗外忽然风打起来，一瞬间的乌云压顶，还没适应过来硕大的雨滴就倾盆而来。程岁宁的手抖了下，外婆看向她。她睫毛垂下，重重的抿了下唇，然后和邱念念说：“你不去送伞吗？”邱念念：“感觉他不会收，我就不去自讨没趣了吧。”程岁宁说：“他会收的。”邱念念总觉得这话哪里奇怪，但还是拿着往下走。五分钟后，邱念念上来了，她脸色变了又变，等程岁宁给外婆喂完藕粉，将她拉了出去。两人在走廊又僵持了好一会儿，程岁宁看见她手里伞没了，先开口说：“他收了吗？”邱念念不敢相信，自己下去给那个冷漠大帅哥送伞，对方居然接了，还知道她是谁，然后说了句她更不敢置信的话。“他说怎么都可以就是不分手。”程岁宁表情没什么变化，但邱念念终于知道了她暴瘦和状态差的原因，可…可……“姐姐，下面那个是你男朋友啊？”程岁宁没回这个，她说：“跟他说分了就是分了。”邱念念嘴巴都还没合上，愣愣看着程岁宁几秒，莫名其妙又下楼去。等出住院部的门，被台风和大雨刮得乱七八糟时，她觉得自己干嘛呢，上赶着给别人做传声筒。他从那棵树下，站到了附近的屋檐下，衣摆风吹起，头发也乱。伞拿在手里没撑，他低头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脖子那露出的那一节脊椎骨特别突出。邱念念突然有点不忍心转达那句话，要怎么和他说，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呢。忽然他视线看了过来，邱念念艰难的走了过去，在他目光下纠结了好一会儿。“我姐她看起来挺软的，其实很倔的。”“知道。”他说。“所以她决定的事情一般没办法改变的。”邱念念抓了下脖子，索性鼓起勇气一口气说了，“她说分了就是分了。”她说完后，他没出声。邱念念仰头去看他，发现不知是不是他皮肤白的原因，但他眼尾真的红的好明显啊。她不知道他们两的分手原因，“你是做了什么，让姐姐这么狠心不要你了？”他唇色抿到发白，邱念念觉得他好像变得没那么有距离感了，好像难过得都快控制不住情绪了。她有点后悔自己多话，连忙转身往回走。等进住院部门后，忍不住又回头去看，他还在原地，风雨模糊不清，但她还是感受到了那份情绪。他真的真的好难过啊。他后面几天还呆在医院里，时刻都在。邱念念怀疑他可能有分身，不然为什么去看就能发现他在呢。后来雨停了，高温又卷土重来。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程岁宁一直在躲他，躲得邱念念都有点埋冤起自己的表姐。但有天晚上，她来送刚煮好的黑鱼汤，路过一个安全通道时，听到里面隐忍的哭声。她脚步停了一会儿，来到病房，程岁宁不在。五分钟后，程岁宁才出现，邱念念看见她脸上还有没有擦干净的水汽。她视线往上移了移，看见了她微微红肿的眼睛。忽然的，她不埋冤表姐了。那天晚上，她做了决定，又去找了那个人。树影重重里，她声音不大客气，“你能不能别来了。”“做不到。”他说。“死缠烂打好没意思的，都这么多天了，真的很烦，也给别人造成困扰了。”周温宴抬眸看向还亮着灯的病房，他语气很低，“我想见她一面。”邱念念摇头，“不行。”她知道程岁宁不见他就是怕自己心软，眼前这个男人，谁跟他面对面都会忍不住原谅他做的所有坏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又说：“求她一下，好不好。”真的尊严骄傲什么都没有了。邱念念开始烦了，矛盾的情绪在心口打架，语气更差。“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赶紧走吧。”说完，又是她先飞快的跑走了。她以为自己劝说失败了，但第二天他真的不见了。邱念念把医院里里外外整整找了一圈，都没发现他的踪影。她莫名又更难过起来。他真的不见了，就这么走了，那程岁宁怎么办呀。“你丢的起那个人，我丢不起。”周瀚钰将人带回来，觉得他真的无药可救。他周温宴低下头，看着那两条信息，他已经看了挺多次了，但那种情绪却一次比一次浓。周瀚钰将一叠材料扔给他，周温宴没动，他说：“真想让小女朋友日子不好过吗？”“你真能护住她吗？”周温宴抬眸，“手机密码怎么知道的？”“这个不难。”他又说，“你要真想护她，就该再强点。”开学前最后一个周末，程岁宁陪邱念念去书店买书。邱念念黏黏糊糊了程岁宁一个暑假，除了陪外婆外，剩下时间都在被程岁宁辅导功课。高三开学模拟考，她排名比上学期，进步了好几十名。“你后天回北城吗？”邱念念问。程岁宁嗯了下，拿起一本题册又放到邱念念手上，邱念念脸苦了几分，“那会不会遇到……”他啊。她话没问完全，程岁宁的脸色就变了，变化很小，但邱念念还是发现了。她咬着唇，不敢再问。那天书店里人特别多，买单的时候还遇到了个小插曲，邱念念看前面一时争执没法结束，和程岁宁说：“姐，你等我下，我想把之前喜欢的那本小说也买了，很快，你不用陪我。”程岁宁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继续排队。突然被身后的人推了下，手里的书掉了几本。她一愣，回头看过去，居然是个小男孩。她旁边的母亲正冲着她歉意的笑，还弯腰帮她将书捡起来。程岁宁也笑了下，也蹲下身。她背对着也有个人捡起掉落在另一边的一本书，他没没给程岁宁，给了那位母亲，然后在程岁宁站起来之前，先走出了书店。不远处回来的邱念念正好看到这一幕，她踮起脚往书店外看，又欲言又止的看向程岁宁。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一周后。邱念念在无数个重复刷题的夜晚，打开了一本题册。写到第七页时，她看见了一张便利贴，正意外题册里怎么会有一张写过的便利贴。她猛地想到什么，脑子一嗡，题册纸条和手里的笔全都掉到了地上，缓了好久，才又去捡。便利贴写了两行，十六个字——【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好好生活，不要生病。】字写很好看，是那种字迹潦草但特意写认真的那种好看。邱念念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天在书店见到的那个人，原来真的不是她看错了。那晚，她给程岁宁打了好几个电话，程岁宁好像很忙，一直没接。后来她才得知，她开学就进了一个很有名教授的实验室，没日没夜的。邱念念又纠结起来，她看着这张便利贴的内容，觉得程岁宁一向都没有做到。后来她想了又想，还是将这张便利贴寄给了程岁宁。快递显示已签收那天，她看见程岁宁已经长草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会听话。】邱念念笑起来，她觉得程岁宁和周温宴简直天造地的一对，怎么看怎么般配。看起来两个人都还很喜欢对方啊，这应该是软化和好的前兆吧。但等她再一刷新。这条动态不见了，她点开程岁宁的朋友圈，也没看见。被她又删了。她又开始难过起来。烦死了，她为什么总要为别人的爱情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