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不空拍了他一下,他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在石阶的最低处。
“最后六级石阶,为师兄天法六尘笼罩,人皆为六尘所扰。”不空说:“只要你无法忘却六尘,你以为是向上,其实是向下。”
萧离猛地一惊:“这么说,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幻境。”
不空说:“真即是幻,幻即是真。红尘纷扰,镜花水月。镜中花是幻,水中月也是幻,但镜花水月这四物,却都是真实存在的。”
萧离说:“和尚,你能不能说的通俗一些。虽然我知道你这个表达方式比较高级点,但我实在有点听不懂。”
不空一笑:“万法不灭,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是人为六尘所扰,看不真切而已。误以为镜中花是花,水中月亦是月。其实不过花在镜前,月在中天而已。当你能够看的真切时,也就不为六尘所扰,自然可到尽头。”
萧离似懂非懂,说:“我还是不明白,之前那一切究竟是幻境还是真实的。”
不空说:“当年事,我尚年轻,知道的并不多。关于独孤无我,也只是听师兄偶尔提及。你所疑惑者,等你上了禅台,师兄自然解惑。只是现在,你不能留在这里了。”
“为什么?”
“凉王府的人已在山下等了数日,你若再不回去,他们怕是要为难。”
“数日?”萧离大惊,幻境不过夜梦之长,怎么会是数日呢。
山下,金奢狸和花惜焦急万分。
花惜说:“他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你让金歌上去,把人带下来呀。”
金奢狸说:“这里是大悲寺,没人敢提刀执杖的进去。”
花惜又说:“等了这么久,那他为什么还不下来。哎呀,坊城的时候他说话就神神叨叨的,该不会是要在出家做和尚?”
金奢狸无语,心想:他若能去做和尚,自己就能去做尼姑。她不是不想入寺,去看看萧离究竟搞什么鬼。可不空大师既然亲自现身将她拦在寺外,那还有什么敢说的呢。
只听花惜嘟囔道:“他还真够可以的,带着红泥,来寺院里混了这么多天。你说他们两个能干些什么?”
金奢狸说:“应该不是你想的那些事。”
花惜忽地笑了,说:“我想的什么?其实你错了,男人好乐子,好新鲜,好方便,但这恰是我最不担心的,我比你更了解他。”
金奢狸没有说话,她已看到了萧离。才几日不见而已,像变了个人似的,咋一眼看过去差点没认出来。他看这么多人都在,金歌还带着几十名护卫,连陨星弩都带着。这是闹哪儿出,想打进大悲寺么?一群不知死活的玩意儿。
花惜第一个冲上来,拉住他手臂就问:“你没事吧?”
萧离说:“我能有什么事?”
花惜说:“你吓死人了,我把坛子都买好了。”
萧离说:“差一点吧。”他想起那种种幻境,确是生死一线。他也看到了那最后的一刀,他能感觉到:胖屠已经来了。
金奢狸并不是很高兴,上来就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萧离幻境一遭,哪记得日月轮替。
“今天是初一,明日便是初二。”金奢狸说。
萧离心中一惊,原来已过去了这么久。都说大梦春秋,自己沉入幻境,竟过去了十一日。
“红泥呢?”金奢狸又问:“她不是和你在一起?”
萧离皱着眉头:“她不见了?”
金奢狸说:“我以为她一直跟你在一起,真是奇了怪,她能去哪儿?”
萧离说:“去问一下六扇门的罗瑶吧。”
金奢狸点头,又说:“你若再不出来,我可真要冲进去了。你可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不就是二月二,入宫谢恩么,不去又能怎样。”萧离说:“巍峨皇城,吓得住别人,却还吓不住我。”这十几日来,如同一场大梦,心境也变得奇怪了些。
金奢狸说:“你不怕,我却是怕的。”
上了马车,一行人往山下驶去。路过武阁的时候,萧离心中一动,感觉好像有人在等着自己。
这时听到金歌的声音在车外说:“小姐,有个青铜面具的怪人拦在车前。”
金奢狸掀开车帘,还未说话,就听萧离说:“不知前辈何意?”
阁主双眼精光一闪,问:“那人是谁?”
萧离说:“不是很明白前辈的意思。”
“神游之力,七杀一刀。”阁主说:“我想了许久,想不到这人是谁。他既然出手救你,我想你应该知道。”
萧离沉吟一下,说:“我只知他来自太平镇。”
“是他?”阁主转身进了武阁。
萧离知道他想的是谁,一定是那个举世神秘的明将军。
金奢狸心里打鼓,她不知道青铜面具的怪人是谁,但这人即进了武阁,看萧离又如此忌惮。心里就想:他这都是招惹了什么。瞥眼瞅见花惜像个猫似的攀着他手臂,半个身子贴在他身上。心里又想:真是个女人。
只听花惜说:“你知道那天多吓人么,天空有个大洞,像要塌了似的……”
萧离双眼精光一闪,这就是他在幻境中见到的那一幕。
金奢狸说:“天降异象,百姓口口相传,说这是天怒。不过两日,便闹的满城风雨。奇怪的是陛下突然下旨,说自己有亏帝德,明日家宴之后便宣布退位,由太子继承帝统。这件事本来是要到下半年的,不成想来的这么快。”
萧离说:“迟一些,早一些,又有多少区别。”
金奢狸说:“太子向来主张赋税统管,也就是天下赋税由朝廷统一纳征。各地藩王属地亦不例外,由朝廷征收之后再做分派。若真的实行,藩王的势力就会自动削弱,这等于变相的削藩。”
萧离想了想,说:“这法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