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腊月二十五,大雪漫天。
圣京,一座四方的城,或许是天底下最大城。
归来的沈川等人,经历了西北边疆的寒冷,却觉得圣京反倒成了更冷的地方。
沈家门口拴着一匹马,一看毛色体型就是塞外马。塞外马虽然力气小,但胜在耐寒,体力持久,大雪天气正好用的上。只是塞外马多为战马,哪怕是沈家这样的富户也不多。平时也只养着,正是为像今天这样的天气用。
沈云天背上一个黑色行囊,一身利索短装。他是沈三河次子,是沈家除沈川之外最厉害的厉害角色。
“云天。”沈川叫了一声。他心里奇怪,有什么着急的事,要沈云天在这样的天气里孤身上路。
沈云天也看到了他,喜道:“三叔,你终于回来了。”他走过去,沈川伸手摸一下他的行囊,里面坚硬,是个木质的盒子。
“什么东西?”沈川问。
沈云天小声说:“碧玉刀。”
沈川吓了一跳,这碧玉刀是前朝皇宫中的藏宝,辗转落到沈三河手里,他爱惜的不得了。
“做什么?”他问。
“当然是送礼了。”沈云天说:“父亲觉得还是该送一份别致的礼物,金银珠宝太俗气了。”
沈川转身进府,沈云天莫名其妙的看着沈依依,沈依依耸一下肩膀,表示无可奉告。沈川忽然笑道:“我看看孔雀王朝的美女,能有多美。”伊莎妮这时掀开车帘,美的有点残忍。
沈三河披上一件大氅。他本就有畏寒的毛病,现在年龄大了,一年更不如一年,他甚至想着熬不过这个冬天。不过无所谓,人自然会老,老了自然要死。沈家年轻一代人才辈出,就是死了也放心。一个老人,只能尽量为后人打算,铺垫,别的也无能为力。
沈川风火火的推开门,沈三河心里想:这个老三,若不是老二亡故,肯定是抛了家在江湖上浪荡。
“老大,你把碧玉刀送人了。”沈川直接问。
沈三河点头:“那是个好东西,自然要到合适的时候送出去。”
沈川说:“我是提醒你,碧玉刀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拥有的。”
沈三河拿出一张帖子给他,帖子上一个大红的喜字,鎏金的字体,不是一般人家的。
沈川打开帖子看,上面写着:腊月二十六,王府婚庆,恭请义兄沈川赴宴。落款是:弟,凉王。
沈川懵了一下,才意识到凉王是萧离。奇怪道:“怎么可能,我才从凉州回来。”
沈三河说:“前两日到的,驿兵送过来。凉王虽比不得其它皇子尊贵,又封在西北偏僻之地,但怎么也是当今陛下的亲子。圣京接到这封帖子的可不少,王侯贵族,朝中大臣,但平头老百姓的,我们是唯一的。”
“不会的。”沈川说:“我从未听他说过要成亲的事,倘若真要成亲,他必然提前告知我。这里面透着古怪。”
“天家皇庭的事,又有几件是不古怪的。”沈三河说:“不过这个凉王倒是会做生意,多少年不闻音讯,一张帖子就把点了圣京的火,这些天净是大车小车往送礼的。腊月二十六,人是赶不到了,但礼要到。私下里都在说,凉王哪是娶妃,就是奔着收礼来的。”
沈川说:“我兄弟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有古怪,我要再回凉州。”
沈三河却一把拉住他:“他是凉王,即便是个不受待见的王爷,和我们也做不得兄弟。况且凉王新婚,年后必然要回京面圣,你此去很可能错过。”
沈川心也对,只是这件事透着古怪。
更觉古怪的还有萧离。他从小楼里走出来的时候,风雪正盛。花惜不在身边,女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只是让她守着,又没让她护法,好在府中的人听话,连着几日都没人敢打扰他。
府中挂满了红灯笼和彩花,是呀,年关将至,像王府这样的府邸,肯定是要喜庆一下的。小楼四周看上去安静,其实隐着许多人。他听到呼吸声此起彼伏,都是些好手,只是没有多少高明。从呼吸中可以判断,连太平镇苏家暗处的护卫都不如。也许是因为苏家本就在江湖,而江湖中人总是比吃官粮的要稍微高明些。
“出来吧。”
四周立刻钻出几个人影,飞鱼服,雁翎刀,有几人身上头上还有积雪,想必是藏在雪窝里。他们一字排开,齐齐跪下。萧离有印象,那日王府门口对峙,这几人也在人群中,一身风尘,却是一脸坚毅神色。
“起来。”萧离说:“你们守在这里多久了?”
一人说:“我们这一队二十四人,分成四班轮流值守。早有交待,非是紧急都能打扰王爷。”
萧离说:“这叫白受苦,真有人来,又怎会让你们发现。”
那人说:“王爷,我们几个一直十分警惕,一只鸟飞来都逃不掉。”
萧离往楼上一指:“这只鸟未免大了些。”
六人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小楼顶上一人身穿黑色长袍,带着黑色头套,看不到面容,更看不出是男是女。六人同时一惊,这黑衣人何时来的,他们竟丝毫没有察觉。顿时警惕,雁翎刀拔出刀鞘,把萧离挡在身后。
只听萧离说:“我等你很久了。”
黑衣人不说话。
萧离又说:“阁下不想说些什么?”
黑衣人还是不语。
萧离说:“如果此处不方便,屋里请。”
黑衣人还是不说话,就那样直直看着他。一双闪光的眸子,似有神似无神,似有意似无意,恍若一个死人。
萧离嘿了一声,黑衣人身子一震,转身跃起就要离开。萧离冷笑一声,飞身而起正好挡住他的去路。黑衣人一个转身,便又飘落楼顶,萧离落在他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