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欣喜不已,黄太太虽不明白,仍跟着高兴。乐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问:“赵大使不还昏着吗?怎么你们都说他醒了?”
几个人这才醒悟高兴得太早,急忙命曾子墨准备喂药。“只要仙使醒来,就是你的大功。心结之事,我们自有分寸。”
曾大夫得了这句话,倍受鼓舞,也倍加仔细,亲手将那碗上好药材煎成的药汁端到赵大使床前。先命人扶着赵大使坐好,再用一根银管压着舌头,探进喉咙。银管另一头接个小小的漏斗,将药汁慢慢倾进漏斗,灌下咽喉。
不到片刻,赵大使呕出半盆黑血,悠悠醒转。
黄国辉附在耳边大声道:“恭喜赵大使,总算贵体痊愈了。”
赵大使啊啊几声,转动颈项,伸手摸索身上,似乎真的大好了。“我、我也觉得好多了。”
黄国辉知道这是虎狼之药的药力刺激,类似回光返照。接下来若不能解除心病,转眼间便要暴毙。“既然仙使痊愈,顾大郎该如何处置,还请赵大使指示。”
放在平时,断不能如此开门见山。现在真是时间来不及,再客套一会,怕大使死在面前。
一听“顾大郎”三字,赵大使双眼发亮,“走,走,看看,看看。”居然挣扎着想要起身下床。黄国辉连忙命人用软床抬起赵大使,一行人直奔地牢。
涂生这段时间一直押在镇上大牢里。但牢房离镇守府甚远,赵大使本就病重将死,若抬他过去,定会死在路上。黄镇守早有安排,已命人将涂生送至镇守府内。
刘师爷做事谨慎,指出一个问题:若让顾大郎舒舒服服住在府邸哪间客房里,赵大使看了说不定当场气死。黄镇守又紧急安排,在府内找了个极深的地窖,连夜施工,改造成一间地牢。
造这间地牢,就是要方便赵大使察看,自然相距不远。一行人不消片刻,便从气派堂皇的宅院,来到这个着意渲染阴森的地牢。几盏灯笼将这里照得一片通明。
涂生仍旧昏睡不醒。天兵恢复能力本来极强,一般刀剑所伤,不重的话两三天便好,重伤也不过一二十天。只要当场未死,除断肢不能重生之外,一个多月总能复元。涂生这次却始终不见好转,过了这么久,居然还神智不清,处于半昏迷状态。
这是因为他是被法术所伤。赵大使那张火灵符虽然粗浅,仍是仙界之物,非俗世所有,威力远超世间凡兵。
一是难防。近距离施放,以涂生之敏捷都躲避不开。二是难救。一般人沾着就死,涂生能够不死,已比常人强出了多少。要想像一般负伤那样轻易痊愈,那是绝无可能。
为了让赵大使看了心里高兴,特意将涂生被烧伤的左侧身体朝着铁栅门。灯光下看得分明,从腿到胸腹烧得枯焦,连左脸都烧毁了一多半,黑漆漆的狰狞可怖。
一见到涂生,赵大使竟从软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紧紧抓住牢门铁栅,另一只手指着里面:“顾、顾大郎!”
黄国辉道:“正是此人,听凭赵大使处置。要杀就杀,要剐就剐。”
赵大使连声嘶叫:“杀、杀!”随着声音,嘴里不住喷着白沫。生命垂危之人已不能自控自制,撕下了一切文雅风度的掩饰。之前还不染纤尘如神仙中人,现在竟成了纯粹的野兽,狺狺作声,临死还想撕咬仇人的血肉。
做事周密的刘师爷早安排了行刑刽子手候着,黄镇守挥手命刽子手处刑。两个刽子手走进牢房,重新锁好牢门,正要动手,软床上的赵大使又连声道:“不、不。剐,剐,千刀、万剐。”
赵大使要什么,黄镇守便给什么。刽子手动手剥了涂生的衣服,用渔网裹住全身,再用力收紧,让肌肉从一个个小网格里凸出来,方便行刑时一刀刀零割。
刘师爷悄声对黄国辉道:“主公,若做得太过,怕顾小姐迁怒于黑河。不如让刽子手给他个痛快。”
黄镇守还未答话,黄文晔抢着道:“反正是个死,快点慢点有什么区别。大不了将这里的人都灭了口,也就是了。”
边疆行刑都是砍头,向来没有剐刑。毕竟这是精细手艺,这边刽子手不会。今日不得已试刑,还不得不借助渔网。黄公子很想借这个机会,长一份见识。
黄国辉道:“师爷所虑虽然有理,”将声音压得更低,“但你看赵大使的模样。如此专注,刽子手也做不成手脚。”
赵大使双手攀着栅栏,拼命将骷髅似的身体拉得近些。侍候的人只好半抬半抱,将他紧紧贴在铁栅上,不错过里面任何一点细小动作。
刘师爷苦笑道:“仙使的精神倒委实振作了不少。”
赵大使惨白的脸上居然泛起了血色,两腮发红,两眼灼灼放光,半张着嘴,唾沫从口中连着线朝下淌。侍候的人想替他擦拭,却因打扰了他,赵大使咬牙露齿,喉咙里发出狗吠似的低沉咆哮,吓得仆人几乎昏倒。
黄国辉看得高兴,“这个心结一解,赵大使必能复元。”
旁边看得专心的黄文晔笑道:“就算他不能复元,让我看了这一场剐,这顾大郎也不算白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黄国辉和刘师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万分惶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