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因为惧怕大明覆亡而杀人,担心武将擅权、文官结党、担心子幼母壮后宫干政、担心王朝的制度不完善、担心贪官污吏蛀虫太多,这都是他的杀人动机。虽然包括在他大明开国的许久以前便已经嫁给他的李淑妃和郭宁妃都被他杀了,可这并不等于他冷血,并不等于他不爱她们。杀了这些人,他的内心一样是无比伤心的。只不过那些跟他共同进退的爱人,一同打天下的战友,甚至包括他自己的生命都比不上一个伟大王朝重要,都没有天下百姓重要。
为了还茫茫大地一个干净,为了给天下穷人一条活路,他杀鞑子、杀军阀、杀富户、杀贪官,甚至杀战友、杀亲人、杀自己。
朱四心中多年的疑惑今日终于有了一个解答,于是他便把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大胆的说了出来:“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说完这句论语中的话,朱四又提到了自己。“朕之为政,始终秉持着儒家道统,也因夫子焉用杀之格言始终对太祖当年旧事不能释怀,然而今日朕却似乎懂了其中道理和苦衷。”
弘智大师听罢,长长的念了一句佛号,便闭目不语了。傅山则继续朱四的话题阐述了自己的见解,他说:“圣上宅心仁厚,克己复礼,实乃大明百姓的福气。然则臣以一介儒生,今日弃笔从戎,此前也曾纠结于‘焉用杀’这三个字多年。那时,臣大概也是惧怕果报吧。不过臣虽然心有疑虑,却依然凭着直觉走上了投笔从戎这条路,直到后来臣再读,其中讲到夫子为朝七日,便以五恶之名而诛杀少正卯,臣便悟出了其中道理。”
闭着眼睛的弘智大师这时终于开口说道:“人有恶者五,而盗窃不与焉:一曰心达而险,二曰行辟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当时少正卯与夫子一同讲学,而少正卯之闻名不亚于夫子,致使孔门三千弟子亦多次转投于少正卯的门下,孔门因此经历了‘三盈三虚’,七十二贤人中唯有颜渊不为所动,所以夫子为大夫七日,即诛杀之。宋代大儒朱熹甚至怀疑这一典故的真实性,历代学者多对此事闭口不谈,其心中也都是认同了如果夫子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夫子之所为便是错的。”
朱四仰起头感慨道:“这就是了,圣人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匹夫以明哲保身,不做不错为座右铭。这便是天道大于人伦吧,这就是夫子与太祖皇爷担当的一面。子曰:‘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其中的‘忍’字,除了包容与忍耐,还有坚韧不拔,临机果断的意思。如果在一些看似事小,实则影响颇大的问题上没有韧劲儿,不能当机立断,便是在姑息养奸了。这其中的选择,是担当、是智慧,更是大义。都是为了天下,如果朕有的选择,是不会杀了自己的李淑妃、郭宁妃和身边战友的;如果没有选择,也绝不会忍看江山沦于奸佞之手,就算重拾太祖当年的旧事,即使杀了自己也在所不惜。”
和尚们口称阿弥陀佛,却在内心对朱四的话表示赞同,傅山对自己曾经的心路历程更是有了共鸣,而朱四在这段话题的最后还吟诵了后世佛子仓央嘉措的一首诗:‘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众人皆称赞:好诗。慧缘大和尚更是说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却有心存仁,然而为政者如能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即使曾经的一些过往行为有待商榷,只要其心正,则必是仁政。论其初衷,也一定可以得到大家的原谅。可以说无论人身是否遁入空门,人人皆有成佛本性。生死轮回,此性不改。无论身在寺院或是皇宫、五行八作,到底是活人还是杀人,是渡人还是渡己,皆在一念之中。只要心中向善,人人皆可证得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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