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p>
萝拉惊怒交加，脸上胜券在握的表情已经完全消失了。</p>
就连那双狡黠的碧蓝色瞳孔也在恐慌中收缩成了针尖般的大小。</p>
虽然拥有肉体的萝拉在平常看起来感情极其丰富，但实际上，恶魔们并没有纯粹意义上的类似人类的情感。</p>
但可能是像亚雷斯塔所说的那样，她保持人类的伪装太久了。</p>
此刻的少女能够感觉到，那些因自己施虐狂与自命不凡的性格而诞生的冗余情绪，俨然已经将她的心智彻底侵占。</p>
萝拉之所以会露出这样的表现，是因为自身的逻辑与眼前的一切发生了冲突。</p>
宛如影视剧中因为不能伤害人类，却又必须拯救人类这种底层协议的矛盾而混乱的人工智能一样。</p>
是的，虽然来自生命之树的本质，让科隆尊比加百列这种相位能量形成的程序要真实的多，但她的性质也只是类似于获得自由意志的人工智能。</p>
科隆尊是数值333的大恶魔，她的使命就是为了让一切都陷入自然分解，回归循环之中。</p>
但这种行为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破坏而破坏，而是宇宙的自救行为。</p>
就像人类恶的出现也是为了让人类突破悲剧的未来，展现出新的可能性一样。</p>
而现在，这需要连时间轴都一并突破的虚无，理应是连魔神都无法突破的漆黑迷宫之下的场景——属于世界外层的壁垒。</p>
可这片基岩之下，只剩下讯息，能量和物质都不存在的幻梦，却出现了诸如黄金王座，广阔的宫殿，倒映着宇宙的寰宇。</p>
甚至是无限延伸的原野这类需要仰望的真实。</p>
所以萝拉才会像普通的人类一样恐慌。</p>
因为这是新的可能性。</p>
——能让世界就此演变，蜕皮的可能性。</p>
龙神会为了世界的发展而选择静观其变，放弃万灵之钥这样的天降之物，魔禁世界对于突破世界壁垒这件事也铭记于心。</p>
由于发展趋势的不同，加上力量过于浑沌庞大，祂并没有诞生诸如龙神一类的化身，而是一直用命运这种复杂的性质变化去影响一切。</p>
艾华斯，科隆尊这种超越相位，拥有独立意志的高维生命体，乃至上条当麻那名为神净讨魔的本质，都是这种变化的体现。</p>
艾华斯的存在是为了引领有资质的人类通往幸福与完美的未来，科隆尊则既是威胁也是助力。</p>
她虽然是会让世界毁灭的大恶魔，但身为知识深渊的引导者这一身份给了她很多无形的限制。</p>
如果利用得当，契约者不仅可以化解危机，还能在跨过深渊之后朝着更上方的道路攀登。</p>
而如果失败了，反正能接触到召唤科隆尊这一级别的时代，差不多也该产生新的魔神了。</p>
比起继续让这种败家子胡闹，倒不如就此让这个开始停滞的时代走向终结，在新的轮回中寻找另外的可能性。</p>
为了让宇宙获得进化，让世界在毁灭的循环后新生就是她的使命，可如果这种可能性已经出现，但旧世界的一切却依然存在，她是该继续，还是收手？</p>
没有意志的世界并没有给出答案，但萝拉没有因为逻辑混乱而崩溃，反而越来越像人类情绪化的态度，已经预示了某种变化的发生。</p>
“明明是久违的再次会面，我还特地纵容你报了仇，但你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开心啊，科隆尊。”</p>
罗兰轻笑了一声，用指尖轻点了一下椅侧。</p>
刹那间，位于殿下的萝拉和亚雷斯塔就瞬间来到了他的面前。</p>
“你还真敢说啊，前辈！”</p>
少女如人偶般精致的面庞扭曲了。</p>
连纵容这种词都说出来了，她要是还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也枉为大恶魔了。</p>
和在力量的较量中落败比起来，这种智商上的压制更加让她接受不能。</p>
她的确喜欢看因为自己的破坏带来的连锁反应引起的喜剧，但绝不愿意被人当刀使。</p>
“当刀使？你未免也太过高估自己的价值了吧。”</p>
罗兰嗤笑了一声。</p>
虽然谈不上废物利用，但这顶多也就是不浪费的物尽其用而已——他一本正经的这么说道。</p>
“老实说，在明知你要搞事的情况下，还要装成一点端倪都没有察觉的样子，的确挺困难的呢。”</p>
“既不能放松对你平时的监视，还要让关键时刻的大事件不能波及到你，甚至都不能向亲近的人透露，就此才能瞒过你的预感，达到请君入瓮的效果，真是麻烦。”</p>
提起这件事，罗兰也有些感概，一脸无奈的耸了耸肩。</p>
“但谁让科隆尊虽然是与我的世界无法相容的大恶魔，但把这样珍贵的财产当成垃圾处理掉实在是太浪费了。”</p>
“为了让你重新回归为‘门票’，我也只好静待你的表演了。”</p>
“门票？”</p>
萝拉失声喊道。</p>
“这不可能，你成为了十字教的魔神，是早就跨越了深渊的存在，怎么可能还需要引导者？”</p>
“你凭什么如此断言，就因为过去的魔神也没有做到这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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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拉怔住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p>
这确实是她心中所想。</p>
同为从生命之树具有渊源的生命体，她根本无法理解罗兰降天为人，不去依靠生命树的力量，而走上另一条道路，以自我的理性重新攀登深渊是为了什么。</p>
这个世界已经变得污秽而肮脏，那群无法分解的魔神完全堵住了外侧，就算依靠本质带来的自信走上正道，未来也是一片渺茫。</p>
说到底，在萝拉看来，天与人的间隔就不该被逾越，每个人都应该遵从生命树安排的阶级。</p>
现在的人类已经退化成了毫无希望的低等生物，以此为就算一路赢下去也只是不赔不赚的结果。</p>
这种心态就像捧着铁饭碗的员工看到同事辞职创业一样。</p>
她先天抵触这种风险，哪怕看到罗兰成功赚了大钱，也依然会用二者不是一个世界，追求也完全不同来说服自己。</p>
而罗兰想重新以她作为门票来再度征服深渊的打算，等同于对方事业有成后居然成功回来挂职，并一手推动了整个企业的公私合营一般。</p>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大恶魔的认知范围。</p>
“看来因为其他魔神们进退两难的表现，让你有些忘乎所以了呢，因此反而忽略了那个基础的事实。”</p>
罗兰摊了摊手。</p>
虽说脸上和煦的笑容没有任何褪去，但他那种蔑视的眼神已经把内心的情绪全暴露在外了。</p>
“有些人是是魔神，是因为他拼了老命才到了魔神的底线，而有些人是魔神，是因为对境界的形容只到魔神而已。”</p>
“很显然，我只会是后者。”</p>
丝丝缕缕的漆黑液体从摇曳的群星中渗出，让绝非虚构的浑浊恶意尽数表露在萝拉眼前。</p>
完美的魔神本就不是单一途径就能奢望的未来。</p>
跨越过深渊就能满足？</p>
别开玩笑了，如果这样，型月里能够接触根源的魔法使们就不应该会有烦恼与困难才对。</p>
在把深渊进进出出，直到彻底变成自己的形状之前，罗兰都不会停止前进。</p>
而为了这一目的，兼具着兽与引导者使命的大恶魔，在现界后就被他视为囊中之物了。</p>
罗兰俯视着下方的萝拉，笑眯眯的摸了摸旁边奈芙蒂丝的脸蛋，仿若在这就是对方未来的姿态一般。</p>
那模样简直与在街上调戏少女的恶少别无一二。</p>
“这都是你算计好的？”</p>
脸色愈发苍白的萝拉也无法再保持那种平等的态度了。</p>
“真是讽刺，我居然是因为被我忽视的引导者身份而苟活到现在……”</p>
重重迷雾已经被揭开。</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