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能关十二个人的牢房，里面有股说不出的怪味。齐膝高的大通铺上铺着一条条军绿色的褥子，枕头和被子也是绿色的，叠得跟一排整齐的豆腐块似的。房间尽头是一个跟床铺一样高的蹲便器，用矮墙隔开，要上三级台阶才能上厕所，那高度正好从门外能看到上厕所的犯人的屁股。囚犯们靠墙站成一排，管教背着手，装模作样地说了说监规，又大声呵斥犯人几句，锁好铁门，拎着稀里哗啦响的钥匙圈，转身走了。</p>
“小兄弟，因为啥进来的？”一个三角眼、咧着大黄牙、比林思武矮半头的犯人蹦到林思武面前，学着电影里吸毒的人那样，用食指在鼻子下面、上嘴唇那里抹一下，阴阳怪气地问。</p>
“你是牢头呗？”林思武恶狠狠地瞪着三角眼。</p>
“哎哟嗨，这么狂啊，妈的，知道不，来了这儿，你就得守规矩。是龙，你得给老子盘着；是虎，你得给爷趴着。”说话的是三角眼旁边的壮汉，头上有刀疤，皮肤黝黑，招风耳。这家伙一上来就伸手拍林思武的脸颊。</p>
林思武恶心坏了，从来没想到地痞流氓都能威胁到特种兵头上了，真是他娘的——士可忍孰不可忍。这几天心里攒的火，就像火山口的沸腾岩浆，都快到喷发的临界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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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刀疤汉应该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林思武对他这种“拍脸”的试探举动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在城中村，孩子们打架，有心眼的就是这么试探。为了避免一脚踢到铁板上、装逼不成反挨揍，都会先试探试探再动手。</p>
这骚操作是这样的：</p>
主动挑衅的一方，先言语威胁对方，然后逐渐加码挑逗，试探对方虚实。</p>
第一种情况，对方是怂蛋。那肯定很害怕——眼神躲闪、腿直哆嗦，开口求饶的都有。</p>
第二种情况，对方是莽汉。你威胁他，他不怕，跟你对骂。对这种人，小混混会进行下一步试探——因为不清楚这人有没有打架经验，反应灵活不？敢不敢还手。</p>
这时候，挑衅者会站在对方面前，咬牙切齿地装出一脸凶相，眼睛死死盯着对方。一旦对方眼神躲闪，就说明对方内心已经崩溃了。这时候动手揍他，他只会委屈痛哭或者求饶。</p>
第三种情况，对方很强壮，也很镇定，看不透是高手还是在装。对这类人，就得进行下一步试探了。回到上一步。在对方跟你对视僵持的时候，挑衅者会突然抬手挠挠头。如果对方打架经验不足，会误判你要动手打他，立刻躲避或者马上还手。这样的话，对手就落了下风，躲避的是害怕；还手的不占理，变成先动手了。</p>
林思武记得自己问过孩子王——林慧珍的二哥林成森——对方明显比自己高，比自己壮，为啥还要试探呢？</p>
“那可不一定，有些人虽然长得强壮，但性情懦弱，人弱被人欺，照样会挨揍。”</p>
“那要是有胆气的呢？”</p>
“那也要挑逗侮辱对方，一旦对方气急败坏，眼睛就会发直。这时候他已经被气晕了头，只是靠着本能反抗，顾头不顾腚。从后面偷袭，几拳就能把他干翻。”</p>
今天，在监舍的这一瞬间，林思武想明白了，自己肯定是躲不过去了。要么认怂，以后再找机会。要么一拳干翻他——监狱里强者为王，谁拳头硬谁说了算。至于动手打架的后果嘛，大不了就是挨电棍、上铐子关禁闭。可要是今天不干翻他们，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只有把这些人彻底打服了，自己以后才能当老大。</p>
“呵呵呵，想立个规矩是吧？好啊！”</p>
说完，林思武紧紧咬着牙，突然暴起，一脚踹向三角眼的小肚子，同时借力转身，左掌狠狠地劈向刀疤脸的脖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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