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章·“所以我爱您……且永恒地爱着您。”</p>
苏明安立刻甩开了她。</p>
他以一种全新的眼神看向她，像是看到了一条爬在伊甸园里的蛇。</p>
苏面包被苏明安的视线烫了片刻，露出了有些懵懂的神情。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垂下了头。</p>
“……我不会偏袒任何一方。”苏明安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她的房间。</p>
苏面包追了出去，却追不上他的背影。他们之间的生命本质存在巨大的沟壑，无论如何她也追不上创世神的脚步。</p>
她驻足原地，望着越建越高的高墙，月明星稀，竹叶斑斓，今夜寒风冰冷，令她忍不住瑟缩打颤。</p>
“……是您让我成为了族长，让我带领整个文明向前走，属意我是唯一的主人公。”苏面包喃喃道：“可为什么您突然把一切抽离，甚至主动为我引来敌人？我只是您的工具吗，那您又为什么要那么温柔地教我什么是爱？”</p>
她抬头望着稀疏的星空，眼神闪动:</p>
“……我会证明，我会胜于您的血系。‘升星’需要吞噬相似的卡牌，他们两个一定会成为我的食粮，最后活下来的，一定是我。”</p>
她回到房间，拿起一盏烛台点亮，按动墙面的暗格，伴随着“咔咔”声，露出深邃的石阶。</p>
橘红的焰火飘摇，漆黑的眼底陈酿着幽深的底色，石阶传来空旷的回响。</p>
“啊呜……啊呜呜……”</p>
幽深的石道里，传来似人非人的吼声。</p>
苏面包举高了一点烛台，火光描摹着她冷淡的眉眼。</p>
阴影深处，墙角的铁链锁着一个稚子般黑发黑眸的人型生物。它披散着黑发，四肢着地，浑身赤裸，露出白皙的皮肤。</p>
听到苏面包走来的动静，它立刻激动地扑了上来，却又受制于脖颈的铁链，被反冲力拽了回去，发出焦急的吼声。</p>
“乖一些，乖一些。”苏面包走到它面前，抚摸它的额头。</p>
黑发晃动，露出一张清隽的脸，漆黑的眼眸犹如有质感的黑曜石，面容几乎与苏明安、苏面包一模一样，行为举止却充满了非人感。</p>
它亲昵地在苏面包手掌蹭了蹭，像是急切地祈求什么。</p>
苏面包拿出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掌，流出血液，滴入它的口中。它顿时兴奋地吞噬起来。</p>
“啪！”</p>
被咬疼了手，苏面包一脚把它踹倒，铁链发出“叮铃叮铃”的刺耳声响。</p>
“说了多少遍了让你遏制自己，怎么还像条畜生。”苏面包淡淡道，又踹了它一脚。</p>
而它似乎感受不到愤怒，依旧像狗一样扑向苏面包的手掌，不停舔舐着鲜血。</p>
“……果然，我与父神，还差一段很大的距离。”苏面包望着理智全无的人型生物，握紧了拳。</p>
这是她试图“创生”的产物。</p>
既然司鹊喜欢创生，苏明安喜欢创生，那么理所应当的，苏面包也想尝试创生。</p>
然而，苏明安一笔落下，能创造出苏面包、月影、与竹这样个性鲜明、聪慧灵气的人物。苏面包一笔落下，却只能创造出这么一个野兽般的人形生物。除了对创造者有本能的亲昵之外，没有任何理智。</p>
她把它锁在了这里，试图通过长年累月的对话，让它逐渐从野兽变成人。</p>
“嗷呜……啊呜……”人型生物还在发出野兽般的哼哼声，配合着那张黑发黑眸的熟悉的脸，让苏面包更感落差。</p>
她心中情绪翻涌，拎起它的脖子，挥出一拳:</p>
“谁让你长着这样一张脸的！？”</p>
“嘭！”</p>
“呜呜……”</p>
“谁让你用父神的脸，做出这么粗俗的姿态？露出这么蠢的表情？”</p>
“嘭！”</p>
“啊呜……呜呜呜……”</p>
“你这种样子，真是玷污我心目中的父神。”</p>
“嘭！”</p>
“嗷呜……嗷呜……”</p>
恍惚间，苏面包像是脱离了灵魂，以冷静的姿态，看着自己。</p>
父神在创造她时，就有一股恶魔般的气息窜入了她心中，改变了她的内核。她知道自己并不像父神，甚至与其大相径庭。但这也是创作中的常事，有时候，角色会完全脱离最初的设定，成长为一个意想不到的人。</p>
“嘭！”</p>
她踹出一脚，人型生物倒在地上，发出呜咽。</p>
“……殴打似乎不能改善人格。”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石板，用笔刀刻了一个叉。</p>
她蹲下身，与那双黑色的眼睛对视。</p>
一瞬间，她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仿佛幻视了什么。但很快，她恢复了冷静，笔刀动了动:</p>
“你诞生也有一段时间了，我还没有给你起名。就叫你……苏明……”</p>
她顿了顿，摇了摇头:</p>
“你的眼睛颜色很黑，就叫你苏小黑吧。”</p>
她起身。</p>
她知道父神偶尔会窥视她，每次被注视，她都会有感觉。不过经过漫长的19年，她已经摸清了父神窥视的规律，所以她只会在安全时间来教育这个生物。</p>
瞒着父神。</p>
这让她隐隐有种脱离掌控的窃喜感，但她又不希望自己彻底脱离掌控，在父神的掌间反而让她感到安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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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世神与人类，差别实在是太大了。祂一翻手，便是几百人类的诞生。祂一震怒，便足以毁灭整个文明——若是不爱祂、敬畏祂、憧憬祂，她又该如何保护这一切呢？</p>
“……父神，只有你在，我才能保护好我的文明。”她拉住人型生物的手腕，凝视着对方的黑色眼睛，仿佛正在与父神对话:</p>
“父神，只有你在，我才能长久地守望我的朋友。”</p>
“父神，只有你在，月影、与竹和离黎才有锚点。”</p>
“父神，只有你在，我才能拯救这个随时可能衰亡的世界。”</p>
“如果全人类都将责任交给我一个人，我会让这条文明之路……好好走下去的。只要您一直注视我，爱着我，青睐我。”</p>
她一手按住人型生物，一手拿出刻刀，将“苏小黑”三个字，刻在了人型生物的胸口上，鲜血流了一地。</p>
她弯起眉眼，眼中满是对这个时代的热切与坚定，满手鲜血，握着刀柄，喃喃道:</p>
“所以我爱您。”</p>
“……且永恒地爱着您。”</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