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世界烧成我的颜色（3）。”</p>
【——〈第三棒〉——】</p>
【——〈第十世界·苏文笙〉——】</p>
……</p>
天地四合。</p>
悬挂了整整一下午的红日，终于完全坠入了地平线。</p>
万籁俱寂。</p>
日月交替之间，白昼的喧嚣和夜晚的静谧在这一刻达成了完美的平衡。一轮蓝色满月升上高空，取代红日，高悬苍穹。</p>
苏明安扶着苏文笙肩膀。他回头望，已经彻底看不见世界树，就连茜伯尔的身影，也很快看不到了。</p>
“呼呼呼——”</p>
苏文笙手执法杖，绿宝石闪烁着光芒，一缕一缕清风流转出来，托着二人向前。</p>
自蓝月升空后，温度急剧下滑，天地攀上冰霜。</p>
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彻底回到荒古的冰原纪，万物在冰霜中沉眠，夜晚的极寒与白昼的极热形成反差。</p>
亿万生命消逝着、沉睡着，等待着下一次新生，亦或永恒的终结。</p>
世间从未如此寂静过。</p>
静得只有苏文笙清风加速的声音，月光犹如流淌的冰丝，落在他们肩头。</p>
寒冷而寂静的月色下，苏明安听到了苏文笙哼唱的声音。</p>
“……你还有心思唱歌？”苏明安说。</p>
“不是，据说唱歌会激活大脑的多个区域，可以提神。以前我学习快睡过去了，站起来哼一会歌，就清醒了。”苏文笙想了想:“这是小时候有人教我唱的，但我不记得他是谁了……”</p>
“教你的人叫离明月，是你……我们的教父。”苏明安轻声说。</p>
“离……什么？”苏文笙困惑地问。</p>
“离明月。”</p>
“什么？我又忘记了。”</p>
“离明月。”</p>
“……抱歉。每次都是你刚说，我就忘记了，怎么回事……”</p>
“那不说这个了，你感觉还好吗？”</p>
“法力还有一些……你是要去世界边缘吧？”</p>
“嗯。我想看看世界的尽头是什么，也想找到能帮我保留记忆的人。”</p>
清风呼啸。</p>
苏明安回头望，满眼飞飘而过的白雪与无尽的荒原。</p>
看不到苏凛的金色火焰，也看不到茜伯尔火红的背影。入目所见唯有苍白。</p>
“……对了。”苏文笙忽然说：“大救世主，虽然我们是初次见面，但我知道我和你发生过什么，我在教科书上看过。”</p>
“那不是你的人生，你只是你，你不是其他苏文笙。”苏明安否认。</p>
“哈哈，看来教科书上说你爱吃代餐是假的。这不是分辨得很明白吗。”苏文笙笑了几声。</p>
“……快忘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p>
“大救世主，你和那些‘我’，是很好的朋友吗？”</p>
“朋友……应该更像灵魂之交吧。有一个‘你’，我们甚至没有交际过，他就不在了。”</p>
“相比于他们，我是不是显得有些平庸？”苏文笙忽然说。</p>
苏明安看了苏文笙一眼。</p>
宽大的巫师帽遮住了苏文笙的上半截脸，露出短短的碎发和抿起的嘴唇，虽然语气一直是含笑的，但他的内心似乎并不平静。</p>
他的不甘平庸，始终刻在骨子里。</p>
若非不想做个无力的普通人，他也不会接受召唤，来到罗瓦莎。</p>
“为什么这样想？”苏明安忍不住问。</p>
“因为你在得知我身份的一瞬间……眼里有失落。”苏文笙侧头望着他，脸颊的冰渣越结越多：</p>
“我在想，如果你遇到的是另外两个我，你应该会更开心一点。”</p>
“相比于他们，我的经历太单薄，对你而言，也不具有‘苏文笙’这个名字的厚重。你应该是……更想见到他们的。”</p>
“无论是电视台、教科书、还是历史博物馆，提到的‘苏文笙’永远指代的是他们两个，一个是救世主的召唤人，一个是救世主的协助者。”</p>
“而人们提到我时，总是‘好运的孩子’、‘被其他苏文笙保护的幸运儿’、‘看起来根本不像历史上的那种苏文笙’、‘一万条世界线中最美满也最普通的一个’。”</p>
“每次读到关于他们的事迹，我总是心驰神往……那是一段多么波澜壮阔的历史。唤来救世主的五十位传火者、九幽下的密码交接、千年计划的方舟泅渡……”</p>
“而我，我甚至连校园跑都差点挂科。”</p>
他抬起头，那双漆黑如星的眼眸，与苏明安对视上。</p>
但还没等苏明安说什么，苏文笙突然笑出来，说：</p>
“好了，清醒了？”</p>
苏明安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嗯？”</p>
“看你太困了，我就说了点能让你清醒的事。我没有抱怨的意思，只是想让大救世主别把我记混了……你看。”苏文笙指了指右耳：</p>
“红蓝色耳坠，好看吗？我在千年计划博物馆买的纪念品，228元一个呢，据说是高精度仿制的心脏之血。只要戴上这个玩意，我就很独特了。”</p>
“而且，现在的我，可是在不顾性命在保护救世主啊。已经不普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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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安抚慰的话堵在喉咙，想了想，苏文笙确实不需要安慰。</p>
苏文笙只是想把心底堆积已久的话，说出来而已。</p>
以前，他生活在人人崇敬救世主的氛围中，不能说出这些略有不敬的话。后来，他到了罗瓦莎，孤独一人置身故土之外，只能沉默。</p>
——直到今天，他遇见了苏明安，犹如他乡遇故知。</p>
“不管怎么说，很高兴认识你。”苏明安说：“谢谢你能来救我。”</p>
苏文笙弯了弯眉眼，正想说什么，忽然脸色微变。</p>
苏明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了远方隐隐约约的白色触须。</p>
……神明安追上来了。</p>
“祂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就非要你许那个破誓言吗？”苏文笙吐槽道。</p>
“是啊，论坛上也有人调侃我是神明超级吸引体。”苏明安跟着吐槽。</p>
“我看也是。”</p>
“希望祂们早日醒悟。”</p>
他们一口一个吐槽，十分有共同语言。</p>
可苏明安的心绪却沉了下来，神明安追上来了，那茜伯尔……</p>
“小心！”</p>
苏文笙忽然大喊，双手握住法杖。</p>
下一刻，一道金芒骤然从天际落下，朝他们迎头劈来！</p>
恍若开天辟地一柄利剑，直直扎入了苏文笙刚立起来的长风结界，一扎即破！</p>
破碎的金光四溅而开，犹如尖锐的碎玻璃。</p>
“噗！”</p>
苏文笙吐出一口鲜血，带着苏明安急速后退，胸腹被剑刃余波刮开了一大片鲜血淋漓的血肉！</p>
“哗——！”</p>
他原先站立的位置，土皮已经完全消失。金色剑刃落下，犹如切开豆腐的刀片，大片大片蒸发的颗粒飞起，随风飘荡在空中。</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