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百七十章·“司鹊，你回来了。”</p>
【思怡惊愕地望着苏明安手中的笔，似乎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有这个。</p>
“你……”】</p>
……</p>
她是白日浮城的至高之主。</p>
——而小喜鹊是她的至高之主。</p>
……</p>
思怡飘荡在白色空间中，她感到一切都像是一场戏剧，反转永远包围着她，把她那点可怜的心吞没。</p>
你……为什么是小喜鹊。</p>
为什么你明明回来了，却是这样一副面貌。</p>
为什么你明明站在我面前，却像是不认识我。</p>
“你忘记了……你击败的那只童年的怪兽。”</p>
“是它啃噬了你，还是它将我啃噬了。”</p>
“小喜鹊。”</p>
她那决不给外人打开的床头柜里——藏着永不变质的一束麦穗。</p>
等待着送给他的，他应该很久没有吃麦子了。</p>
……</p>
——可他忘记了麦子。</p>
——可麦子配不上他了吗？</p>
……</p>
【最终幕·】</p>
【“人不是神的”】</p>
【“合格的肖像”】</p>
【“一天天越发艰难”】</p>
【“我也按照我的天性”】</p>
【“设想上帝的形象”】</p>
【——尼采】</p>
……</p>
【“思怡，我必须告诉你，即使在我们的盗版游戏中，新娘与新郎的男女繁衍矛盾也过于尖锐，你必须微调你的故事。”】</p>
【“哈，哈哈……？是吗，千年万年了，还是一样，还是一样啊……”】</p>
【“不过，我想好了。你把‘新郎’改成‘大人’，把‘新娘’改成‘孩子’，把‘迎娶权’改成‘教育权’，把‘新郎肆意涂抹改造白纸、挑选听话的新娘’的权力赋予大人，这样就过审了——因为这样符合现实。人们会质疑新郎凭什么控制新娘，却不会质疑大人凭什么控制小孩。”】</p>
【“我知道了……我改好了。”】</p>
【“嗯，我唯独还有一个疑问。”】</p>
【“你说吧，第十席沈雪。你有权向我提问。”】</p>
【“在你的这个故事中……突然出现的病毒到底是什么？它出现得莫名其妙，突然就夺走了人们繁衍的能力，我不明白它的原理。”】</p>
【“呵……”】</p>
……</p>
思怡将第二纪元那个小小村落、紫发男孩的低声诉说，稍加改动后告知了对方——</p>
在浮城的故事背景中，大人凭借“写孩子”来使孩子诞生。</p>
然而，社会优秀的标准，让大人们只想写出模板化的“孩子”——小孩，你必须要考出好成绩，你必须要乖巧听话，你必须要找一个好工作……所以，随着所有的孩子都变成了一模一样的复制品，不再有“孩子”诞生了。</p>
……</p>
【昨天村里的青年奥帕跟小司鹊说，明明只有十几岁，奥帕却感觉兽生已经走到了头……上一次感受到快乐的情绪，已经过去很久。奥帕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的复制人，从周围人身上就能看到自己以后的人生。】</p>
……</p>
思怡望向浮城的尽头，远方亮起轻轨的光辉，上班族们麻木地坐在车窗里，低头看着手机，像一片片被割倒的麦子。彩光飘过他们面前的玻璃，犹如一间间被分割得完整窄小的囚笼。</p>
——什么是浮城深入骨髓的病毒？</p>
它不是任何生理上的污染，也不是任何改变细胞的病菌，也不是外界的机械降神。</p>
它仅仅只是……</p>
……</p>
【……“大人自己”。】</p>
……</p>
当大人们自愿放弃了写出五颜六色的孩子的权力，只想模板化培育“优秀小孩”的那一刻——</p>
“病毒”在他们的脑中深入骨髓。</p>
创作者失去了五颜六色的灵感，永远只能写出流水线的模版化内容，于是他们自己，就成为了写不出任何东西的病毒。</p>
——冒险岛的孩童们再也不愿意来这里飞翔。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糖罐、星星与宝藏。</p>
……</p>
苏明安扬起了羽毛笔。</p>
他已经看完了有关《白日浮城》这个故事的一切，它的诞生、它的丰满、它的至高之主、它的结尾……</p>
他终于开始动用司鹊的羽毛笔，改写这个故事。</p>
我要——</p>
……</p>
【思怡，我抵达王城了，从今天起，我会开始写日记。】</p>
【第二纪元776年，冬。】</p>
【王城的雪比塔拉村更冷，也许是篝火不够多的缘故，这里的人们总喜欢使用玻璃灯。】</p>
【虽然我知道，你无法离开村落，也无法看到我的日记，但我会一直写。】</p>
……</p>
羽毛笔微动，苏明安在思怡的头顶写着——</p>
【思怡没有献祭于机械母神，她和主人公们商量，该怎么做才能解决浮城的繁衍问题。】</p>
……</p>
【第二纪元777年，春。】</p>
【思怡，今天阳光很好。】</p>
【桥给我请了家庭教师，这里的一切都很好。文学，歌会，钢琴，历史……一切总是最好的。】</p>
【村民们在王城附近住下了，桥给他们提供了工作与物资，大家都生活得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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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莎婆婆又给我送麦子了，她的身体明明走不了这么长的路，还坚持要来。我很感谢她，她就像我的奶奶一样。】</p>
……</p>
苏明安思量过后，羽毛笔再动——</p>
【商量过后，聪明的小诺提出，既然外来的旅人身上没有病毒，为何不让浮城落入地面，开始接纳外人呢？】</p>
【外人还没有陷入麻木的生活中，他们能写出五颜六色的孩子，对吧？】</p>
……</p>
【第二纪元778年，冬。】</p>
【思怡，这是最寒冷的一个冬天。】</p>
【玛莎婆婆因病去世了，享年78岁，她是在夜里走的。】</p>
【我也终于遇到了桥口中的“怪兽。”】</p>
【它没有实体，是无形无质的，毫无征兆的，突然降临到了我的身上……也许就是玛莎婆婆去世的那一天，就在得到她死讯的那一刻，我突然开始察觉……我可能不再是小孩了。】</p>
【我开始考虑婆婆的葬礼，她死后需要埋在哪里，她的两个孙儿应该怎么生活下去……我需要安抚落泪的拉曼叔叔和佩儿老师，还有丢掉工作的奥帕。】</p>
【我感受到了那股“重力”在牵扯我的脚掌，让我被迫落在地上，“怪兽”开始攻击我。】</p>
【我好像确实看不到那座遥远的冒险岛了。】</p>
【思怡……是我长大了吗？】</p>
……</p>
苏明安继续动着羽毛笔——</p>
【思怡认可了小诺的想法，她决定——让永远漂浮的白日浮城落到地面上。】</p>
【这座永远高飞的冒险岛，要开始面对外来的勇者了。】</p>
【啪嗒，啪嗒。】</p>
【拉扯着浮城的彩色气球，一颗颗被她扯碎，浮城开始一点点降落——】</p>
【罐子里的糖果一颗颗落到地上，人们的脚掌开始受到地面重力的牵扯，为了面对现实，他们的浮城不再翱翔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