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百六十七章·【鹊与无人诗（中）】</p>
然后，小司鹊下一次又会来。</p>
“主人公调查了墙面上的黏液，但这其实是内城的陷阱。不过，聪明的主人公不会上当……”小司鹊今天穿着短袖，外面似乎又到了炎热的夏天。</p>
“哇，好听，爱听。”苏明安感到自己在说话，依旧是细弱的声音。</p>
……</p>
然后，小司鹊依然会来。</p>
“后来，主人公踏入了内城，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斗兽场！他在那里见到了机械母神……”小司鹊描述着，他的服装总是在变，他的身高也越来越高。</p>
他在长大。</p>
这是肉眼可见的变化。</p>
……</p>
小司鹊到来的时间间隔，变得越来越长，从几天，到几十天，再到几个月……有时候他步履匆匆，身上还沾着麦穗。</p>
“我今天帮玛莎婆婆收麦子了，她年纪渐渐大了，我帮她做些活。”小司鹊拍了拍身上的麦穗，他看上去约莫十三四岁，是个少年了：</p>
“不用去当强大的勇者，帮婆婆收麦子也很好，对不对？强壮的孩子们都离开了村庄，总要有留下来照顾婆婆的孩子。”</p>
小司鹊总能看到同龄孩子看不到的事。人生的意义、被忽视的老人、动人的诗歌、午后的阳光……</p>
他的眼界诗意而浪漫，哪怕是被孩子们嫌弃的农活，在他眼里也像是迎风飘舞的金色麦浪，能酝酿出一首诗。</p>
不过，苏明安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小司鹊的异常。小司鹊帮玛莎婆婆收麦子，也许不是因为他感到同情，而是他想要从这件事中……获得创作的灵感。</p>
“所以，我今天想到了一个收麦子的情节……”小司鹊果然说出了这样的话。</p>
小司鹊一次又一次过来，故事变得越来越完善，剧情也越来越流畅，但好像唯独缺少了点什么……</p>
……</p>
【第四幕·〈女主人公〉】</p>
【他十四岁了，村中不再负责他的饮食起居。】</p>
【不过没关系，一只喜鹊能吃多少东西？他吃麦穗就能活。他需要的物质条件极小极小，只要有笔就足够他灵魂丰沛地活下去。】</p>
【这一天，村里来了一位大人物，据说是王城的人，所有村民都去欢迎。但他除外，他在树上呼呼大睡。】</p>
【那位大人物有一头碧绿的长发，容颜英俊，约莫三十多岁，指名道姓要见他。】</p>
【村民们惶恐地来把大人物带到了树下。】</p>
【“小孩，你叫司鹊？”大人物说。】</p>
【“有事？”他依旧躺在树梢上。】</p>
【“我会为你提供丰厚的资金，条件仅仅是成为你的监护人，到你十八岁为止。我叫桥，你愿意吗？”】</p>
【“可以，资金给村民们，且你不能限制我做任何事。”他说。】</p>
【“好。”】</p>
【他不在乎这个大人物为什么找上他，也许是哪里的预言吧，人们总喜欢各种虚无缥缈的预言，大多数都不会起效，这个人大概只是想投资而已。】</p>
【在资金的帮助下，村里的孩子们用上了更好的剑，玛莎婆婆不再需要费力做农活，奥帕终于可以选择新的生活……】</p>
【所有人都无比感激他，而他只是一如既往地坐在桌前，写着他那没人看的故事。】</p>
【直到桥愿意阅读他的故事，看完后，桥露出了惊艳之色：】</p>
【“你的故事非常有趣，是我见过很好的故事……你的灵气超乎我的预料。但你有想过在这个故事中，加入一个浮城本地人吗？我是说，这个人设的出现，可以帮助读者更好地共情浮城人的无奈与痛苦。”】</p>
【桥的话语犹如惊雷。他从没想过桥与他的思路如此契合，他的语声激动了些：“你和我想的一样！我早就想好了，从一开始，我就构想了一位女主人公的形象，她是浮城本地人，父亲去世，她受人欺负，被卖到了内城去。在路上，男主人公的小队救下了她……”】</p>
【在和桥的讨论中，他终于完全确定了这一女主人公的形象与剧情。】</p>
【他开始喜欢桥了，谁不喜欢给自己提供灵感的缪斯？】</p>
【当晚，他坐在桌前，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笔。】</p>
【“好了，出现在我的故事中吧，女主人公……”】</p>
……</p>
苏明安抬起头，一望无际的空白世界里，紫发少年朝他走来。</p>
小司鹊每次过来时，都会长高一些，初次过来时只有十一二岁，现在看上去已经是十四岁的少年了。</p>
苏明安这具躯体的声音也在变得越来越鲜明……是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p>
他忽然明白，自己附身的这具躯体是一位少女。只不过之前年龄太小，看上去雌雄莫辨。而随着时间推移，她的面貌与身形在越来越清晰。</p>
“今天，和桥讨论后，整个故事，我已经构思完毕了。”小司鹊坐了下来，一如既往地自言自语：“我想为这个故事添加一位女主人公，让整个故事变得更感人。其实早在最开始，我就初步构想了这位女主人公的形象，现在，我完全确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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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安眼神一震。</p>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附身的对象是什么了。</p>
——他也忽然明白……为什么他一直身处在什么都没有的纯白空间中，除了小司鹊谁也看不到。</p>
小司鹊坐了下来，拨弄着金色的里拉琴，轻声哼唱着。</p>
他的声音优美、缓和、依旧如同溪流：</p>
“她拥有一头灿烂的金色头发。”</p>
苏明安低下头，他的这具躯体，金色的发丝愈发耀眼。</p>
“她拥有一双天海般的蓝色眼眸。”</p>
苏明安打开系统镜面，镜子中的少女的蓝色眼眸愈发澄澈。</p>
“她是这个故事的女主人公，她出身外城，父亲去世，被邻居欺负，险些被卖入内城，却拥有一颗真挚的心。”</p>
“她的名字叫……”</p>
……</p>
“——爱丽莎。”</p>
……</p>
白光大放。</p>
在小司鹊赋名的那一刻，苏明安周围的白色开始褪去——就像是纸张正在融化。</p>
他的视野不再是完全的纯白，而开始出现了五颜六色的景象，澄黄的桌椅、幽幽晃动的煤油灯、窗户的栅格、铺着玉米图案的床铺……</p>
面前是一位在昏黄灯光下、紫发梳成马尾、金眸微微怔神的十四岁少年。少年的手中握着笔，未写完的稿纸被苏明安压在身下。</p>
苏明安坐在桌子的稿纸上，面对着少年，像是刚从稿纸中走出来。</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