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985年·“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面对叠影的压迫，人类的应对手段很简单。</p>

——分离。</p>

圣城会升上天空，宛如一座浮空岛，彻底脱离“旧日之世”的限制。</p>

文明的概念，本就限于“星球”，如果人们乘坐类似宇宙飞船的器具离开了星球范畴，他们就不再受文明的限制。倘若圣城离开了大地的范畴，成为了高居星空中的存在，那么叠影的言灵，到底是瞄准极高空的圣城，还是星球的地面？</p>

……</p>

一月，吕树抵达前线。</p>

“小黑，最近人们修复了来自百年前的电视。来我家看点电影吧，有很多好康的。”吕树的同伴纪璞玉说。</p>

吕树盯着滴答作响的坐标仪：“你去吧，我要登记每一个浮空点的坐标。”</p>

这最终一役，神灵集结了来自各个时代的精尖人员，将他们调入圣城作为外派人员，进行临时技术提供。</p>

……</p>

二月，玥玥踏出时空漩涡，一声不吭地深呼吸，让自己衰败的灵魂平静下来。</p>

“游戏天使大人，我们希望研究一种治愈黑雾病的新药，可能会消耗大量医疗资源……”她的下属白朗蒂将平板递给她：“您觉得，我们应该开始研究这种新药吗？”</p>

玥玥投下视线。她已经能看懂复杂高深的研究规划，公式与数字在她眼里像白纸一样明晰：“可以。”</p>

“好。我会安排下去，预计研制时间不超过九个月。”白朗蒂恭敬地说：“您为我们的研制计划起个名字吧。”</p>

玥玥实在不擅长起名。冥思苦想了一会，她说：</p>

“既然我们是跨越千年的方舟……”</p>

“那就叫……方舟……计划？”</p>

“好！方舟计划！”白朗蒂激动地说：“好名字！感谢您的赐名……”</p>

……</p>

三月，朝颜处理了一起超大型的审判事件，涉及人口多达千人。</p>

原因很简单——他们不愿意离开家乡。</p>

如果理想国升空，那么圣城就会终日漂浮在星空之下，永远无法返回地面。</p>

“这和放逐宇宙有什么区别？我不要这样！”他们情绪激烈，引起了民乱：</p>

“凭什么是我们？凭什么选择了我们？”</p>

“我的父辈答应了你们漂泊，我可没答应，凭什么我一生下来就要在星空之间漂泊？我不同意！”</p>

代际矛盾开始出现——天世代0年的那辈人已经年老体弱，他们的儿子女儿渐渐长大成人，感到了不公。这是无法避免的迭代矛盾——子辈凭什么为父辈背负责任？</p>

——后世凭什么为前世背负责任？</p>

——【爱丽丝】凭什么为【朝颜】背负责任？</p>

诸如此类的问题，本质上都是一个问题——凭什么早在他们诞生之前，他们的“命运”就已经被写好了。</p>

——凭什么“神明”要主宰他们的命运？</p>

——“神明”为什么那么严酷无情？</p>

在这些郁郁不平的声音中，有一个领头者站了出来——这是一个十九岁的青年。他面目年轻，气势锋锐，有着独属于年少人的意气风发，他背负了许多人的悲戚与不公正的命运，代表他们向神明发声。</p>

“——凭什么神明不容置喙，要主宰我们的命运？”站在审判台上，十九岁的少年郎对着遥遥在上的旧神宫质问：“神明。我是圣城十九街区的平民，我叫苏文青。比起你来说，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但我必须要把我的声音传出去！如果你听到了我的话，就出来！我们不接受被规划好的命运！”</p>

朝颜没想到他竟然敢遥遥对旧神宫发出质问。她摇了摇头：“许多事情，我们没办法解释明白。但神明大人做出的抉择，基本都是正确的，是文明的最优选。”</p>

她无法解释千年计划的细则，只能说，神明是正确的。</p>

“——神明规定如此？是神明规定了我们的麻木？”这位少年英雄振振有词，血泪交加，细数神明之罪：</p>

“圣城十七街的老奶奶，就是因为参加了所谓的新生计划，死在了病床上，她临死前都没有等到她的儿子回家。”</p>

“我的高中同学，明明很想成为一名艺术家，却因为她的祖辈曾经投靠过叠影，她就被迫只能做最普通的工作，差点因为抑郁症跳楼自杀。”</p>

“我的姨夫，是一位光荣的穿越者，他自己也恪守使命，为神明大人修复时间线。可谁能想到他穿越回来，就因为他身上沾染到的污染，他终身要被监视，一举一动都不自由，活得像一个犯人。哪怕他退役后想当一个天文学家，天文馆也被迫关闭了。”</p>

“——这一切，都是因为冷酷的神明苏明安。祂何以制定我们每个人的死亡命运？祂何以安排我们的一生！？”</p>

他的质问掷地有声。他的同伴们高高抬着头，迎接着周围的聚光灯，像一群向命运宣战的英雄。</p>

朝颜欲让他们闭嘴，神明却从旧神宫缓缓走了出来。</p>

朝霞洒上神明的面容，露出那张格外年轻的样貌。他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衣，没有过于繁复的纹路，像一位刚从校园里走出来的高中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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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神明与苏文青——他们仿佛站在交叠的光与影，兜兜转转的岁月，从尾游到了头。</p>

……</p>

从神灵与苏明安。</p>

到神明与苏文青。</p>

……</p>

苏文青震惊地望着传说中的神明，他未曾想到神明的样貌这么年轻，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纪。</p>

神明的双眼青灰，甚至比这群审判台上的年轻人更憔悴几分。祂沉沉注视了苏文青一眼：“你要说什么？”</p>

苏文青看了眼为他加油助威的同伴，深吸一口气，以演讲的姿态高喊道：“——神明。我知道世界上生活着一种美丽的鸟儿，它终其一生都在寻找钢铁中的森林。”</p>

“我想告诉大家——即使森林已经不在，我们被迫麻木下去……我仍在想象，冬天不是永恒的，墙壁上的缝隙会被填满，园中鲜花会盛开——人们会在火焰与狂喊中去爱。”</p>

“而神明——你将我们腐化为行尸走肉，让人们忘却了历史，让我们在圣城麻木地生活下去——你的属下做出那么多害人之事，你却像是没看到。”</p>

“我正是为了我心中的正义……努力至今！我想，至少有一些人需要发声！我们要断绝这种被神明安排好的人生，杀死这种根深蒂固的命运！”</p>

苏文青义正言辞地说着，却听到神明浅笑一声，笑声里有兜兜转转的悲哀。</p>

祂的脸上，有着一种无法改变的疲惫，仿佛已经见过了这一幕。</p>

……祂确实见过。</p>

但那应当是地位调换，光影置换过的场面。那应当是……他站在阳光下，质问白发神灵的场面。</p>

那该是……多么令人绝望而难以挽回的坠落。</p>

当时的神灵露出了什么表情呢？</p>

……好像也是，这样浅淡而悲哀的笑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