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二十三章 “我们见过”

他要完美通关，就必须要按照主线任务打破预言石壁，然而预言石壁注定会导致世界大回档，一切就会重新开始。仿佛走在一条永远也不会结束的莫比乌斯环中。除非他放弃主线任务的提示，硬生生凭自己找出一条新的路。</p>

新的……路。</p>

又何其迷茫，何其困难。</p>

他抬起双手，缓缓捂住面庞。他依然看不清右上角的直播间弹幕，它们就像模糊不清的雪花。</p>

副本之外的人们应该很着急吧，他们一遍又一遍望着自己重来，却无法提醒自己任何事。如果今天是副本开启的许多天后，应该有一些人已经通关副本出来了，毕竟他们不会违抗神灵。像是艾尼、北望、露娜、邦妮……他们应该都已经结束了副本，即使副本的结局很难让人接受。</p>

隔着无法触及的屏幕，看到这样的自己，他们该是何等的情绪？</p>

长期的重压让他感到喘不过气，在这种封闭的环境中，他唯能表露出自己的片刻脆弱。</p>

“抱歉……”他低低说。</p>

也许是他不够敏锐。</p>

也许是他想得还不够多。</p>

也许是他还不够强。</p>

可如果要他从此听从神灵，走一条简单的路线，没有挖掘到这个世界最底层的秘密——人类呢？“……”</p>

他缓缓松开手，望着铺天盖地的火光，火焰渐渐蔓延到了他的身上，点缀在他的袖口，而他一动不动。</p>

就在这时，</p>

就在他等待命运的审判的这一刻——</p>

另一位主角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p>

“嗒，嗒，嗒。”</p>

仿佛电影镜头里命运般的重逢。靠在石壁前陷入绝境的男主角，和烈火中三千青丝飞扬的女主角。</p>

苏明安竟觉得，这一幕也像是荒诞的戏剧。</p>

少女的脸颊在通红的视野中显得过于白了，手臂甚至能看到青色的血管，似阳光下的清透的水流。她的眼神并不锐利，却能让人想到山丘下淙淙而过的溪流，或是即将凋零在蔷薇上的蝴蝶。在望着他时，那眼神永远夹杂着半分绝望与哀愁。</p>

她身穿洁白的衣衫，像是烈火之中簌簌而落的一场细雪。</p>

她的身上没有承载多少执念与疯狂，仅仅只是冷静。那是一种——结局已定，不必再寻回的冷静。</p>

世界很安静，火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一时间，这里仿佛只剩下她的脚步声。</p>

两位主角于此汇聚——电影的视角终于发生逆转，仿佛光明与阴影的交接。</p>

“朝颜，我们见过吧？在重置之前。”</p>

苏明安终于问出了这句话。</p>

她用着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他，视线仔仔细细地眷恋着他。在看到破裂的预言石壁的那一瞬间——她知道又失败了。明明是最好的一次，最完美的一次。</p>

“……见过。”她终于可以不再否认。</p>

“但你为什么会记得？”青年问。</p>

——直到现在，苏明安依然看不懂她。</p>

朝颜只是微笑。</p>

——直到现在，她依然徒劳无功。</p>

故事的终点已经在这里为止，青年却像刚刚走到故事的起始。荧幕上，女主角已经做尽了一切她可以做尽的事，而观众才恍然察觉到她的存在。</p>

——原来这场电影中，阴影里一直有一位女主角。可为什么直到最后报幕，她的名字都不曾在演员表中出现过？</p>

朝颜伸手，抹了抹脸上隐约的泪，随后她的手指竟然开始不自然地颤抖，随后她的全身都开始颤抖——恐惧她所做的一切都将重回原点，恐惧他们交汇的视线终将落于空处，回档真是最恐怖的权能，它会磨灭所有努力、坚持与信念，让人在反反复复的一无所获中变成一个疯子。</p>

“你为什么……”苏明安缓缓开口，他身体里的炸弹倒计时越来越响：</p>

“……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p>

她的笑容绽放着，像是一朵火中枯萎的鲜花，眼泪坠在地上。</p>

“太可恨了。”她低低地自语，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见。</p>

——因我爱着你的热切，眷恋着你的坚持。</p>

“太可恨了，你还是不记得我。”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火中的一缕炙风。</p>

——我很悲伤，但我明白错不在你。</p>

“快去死啊，去死啊，别让我再重来了。”</p>

——可我还是会坚持，直到美满结局的那一天。我还是希望你……活下去。</p>

他们隔着汹涌的烈火注视着，却像隔着九层薄薄的时间。随着她一步又一步靠近他，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这一层层薄薄的时间被她凌厉地撞碎，直到第九层。</p>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p>

她一层又一层撞碎这些时间的束缚，跃过魔女的呼喊与战争的烈焰，跃过愚昧的信徒与虚伪的政客，掠过远行的方舟与塔的钟声，掠过那些自由的风声与高飞的鸟儿——主角终于冲碎一切时间的障壁，走到他的面前。</p>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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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安伸出手，仿佛那天夜里晚班列车在暴雨中疾驰，温暖的光晕在车窗的细格之间散漫地晕离，而少女在高楼的寒雨间轻轻拥住了他，在他耳边说：</p>

【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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