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之前都只看见了红眼诺尔，认为他被【他维】入侵失去了理智。谁也没看见幕布之后，是冷静操纵自己肉体表演的傀儡师。</p>
——他是第二玩家，他怎么可能会被低语迷惑心智？</p>
他只是选择了最危险的潜入方法，交付自己的肉体，并牢牢稳住了自己的灵魂直到这一刻。</p>
他并不知道苏明安的权柄是否为跳跃时间线，他甚至不能百分百确定是死亡回档，他极有可能连灵魂也无法守住，真正被完全入侵。</p>
但他知道只有这种手段，才能真正帮到危机核心的苏明安。</p>
这是教科书式的信息传递，一次完美的碟中谍。</p>
……</p>
【这是人类的第二玩家。】</p>
……</p>
“苏明安，我已经失去了全部完美通关的资格，所以我会高高举起双手，托举着你升上天空……”诺尔没有说出下半句。</p>
他想说的是，只有这样——才能让拥有神明般的时间权柄，唯一能真正意义上能与高维抗衡的‘第一玩家’，踏入一个崭新的、不存在死局的新世界。</p>
他从来都是一个大胆的赌徒，一个疯狂又理智的冒险家。</p>
一只扑向自由的金色飞鸟，高居于高天之上永不下坠。</p>
“……谢谢你，诺尔。”</p>
苏明安回应着。</p>
诺尔笑了。</p>
他的眼里，满装着快乐的泡影。</p>
那笑声微弱，像随着漆黑的天地融化而去——</p>
“明安——我之前还是有些不确定，下一道线索，需要你回去先告知一下。你记着，【摇头是情景模拟，挥手是定时回溯，拥抱是死亡回档，打招呼是读取存档。】”</p>
诺尔的这句话听起来莫名其妙，苏明安却听懂了。</p>
“我知道了。”</p>
</p>
诺尔起身，不再看苏明安，远眺黑暗的天空。</p>
他高高张开双臂，笑声像风儿一样自由。仿佛有滚烫的火焰将他的身躯灼烧，犹如高天之上徐徐绽放的晴明天光——</p>
“春天来了……”</p>
……</p>
苏明安抬手，朝着自己的太阳穴一刺，他闭上眼。</p>
下一周目。</p>
苏明安睁开眼，和上一周目一样阻止特雷蒂亚引爆炸弹，支开霖光，救下山田町一，然后回头。</p>
高层荡漾的月色灯光下，金发的魔术师踩着黑鸦，带着血红的双眼，在窗外出现：</p>
“你好，神之城远道而来的客人，这里的主人离开了，我趁此机会来带走你……”</p>
下一刻，</p>
——苏明安毫不犹豫地朝前一步，抱住了诺尔。</p>
【摇头是情景模拟，挥手是定时回溯，拥抱是死亡回档，打招呼是读取存档】</p>
……</p>
【拥抱是死亡回档。】</p>
……</p>
这一刻，一道“信息”跨越了两个毫不相关的周目，逆流了循环往复的存档，在时间长河间自由地跃迁。无法交流的两座孤岛在这一个拥抱中，倏然明白了彼此的暗示。</p>
“啊……”诺尔轻声应了一声。</p>
他明白了。</p>
在数天前，他就已经给自己下了心理暗示，如果能与苏明安接上头，一定要操控自己说出【摇头是情景模拟，挥手是定时回溯，拥抱是死亡回档，打招呼是读取存档】这句话。</p>
他想，上一周目，他自己应该已经说出这句话了。</p>
所以苏明安才会抱他。</p>
……原来苏明安的权柄是死亡回档。</p>
他知道了。</p>
他知道他进一步该怎么操作了。</p>
——在周目与周目之间，逐渐完善彼此掌握的信息……他将以普通人类身份，跃迁于苏明安这一死亡回档者的时间流。</p>
没有任何高维生物能够跨越周目知晓他们这一拥抱的含义——这是以人类智慧而链接不同周目的一次“绝对隐蔽”的信息传递。</p>
以纯粹的人类的智慧，战胜神明……谁说不可以呢？</p>
……</p>
智慧是人类燃烧恒久的火炬。</p>
……</p>
“唰”，诺尔松开操控自己肉体的灵魂丝线，眼中从鲜红暂时转回了蓝色。</p>
苏明安的手指搭在他的脊背，抱着他的动作是如此的用力，仿佛拽紧他的灵魂。</p>
犹如抱紧一个温暖的太阳，苏明安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宛如一个刚从雪地里缓过来的冻僵的幸存者。</p>
他手指用力，像抱紧一团燃烧着的薪柴。</p>
孤岛之间紧紧相拥，溺水之人绝境求生。</p>
“……”</p>
人类是一种非常奇特的种族。</p>
他们藐视权威，耻于听话与服从，生性叛逆不愿意被凌辱……一些人天生拥有反骨，永远不会屈服。</p>
——这种反骨令他们历尽死亡而终有所获，令他们疯狂拯救而求仁得仁，令他们赴汤蹈火而得偿其愿。</p>
——令他们即使被高维统治却一刻不停地反抗，令他们拼命回头去救本该无法救下的人。</p>
——令他们哪怕知晓自己可能会死，仍然无所畏惧地，切割灵魂跨越周目来传递信息……</p>
以至让先行者彼此相逢，行至凛冬散尽的第十八周目。</p>
苏明安拼死十八个周目……就是因为他有反骨，他不服命运。他想一个人都不能少。</p>
他说了那么多次“对不起”，可不是为了看她在临死前哭着说没关系。</p>
“【我们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缘分皆朝生暮死脆弱如露水。】”诺尔说起了《尘曲》中的句子，仿佛在和他对暗号：“【唯独与你，像是一条生生不息的河流。】”</p>
“【当两条河流汇聚，融入瀑布，就算遮蔽视野的水雾也随之褪去。】”苏明安回应。</p>
他想起那个云上城圣诞夜，诺尔点出死亡回档，让自己濒临侵蚀的灵魂在下一周目被苏明安平安救下。这一手如同神来之笔。</p>
诺尔当时跨越了人类所无法触及的前后两个周目，将属于神明的时间权柄掌控于股掌之间，达成了完美自救。</p>
如今的除夕夜，同样是一个雪夜。</p>
三线死局，无论如何也无法成功拯救、陷入绝望的苏明安踏遍十六个周目，在风雪间蓦然回首——</p>
金发少年正在风雪中朝他微笑，手握破局密码。</p>
……</p>
【这一次，轮到我了。】</p>
……</p>
以诺尔的智慧，已经算到苏明安必定是试探了所有可能性，才会最后回头找上他。</p>
二人足足错过了十六周目。</p>
可只要有一个周目……苏明安选择从诺尔下手，这场交接就将成功。</p>
这一次，轮到他帮他了。</p>
孤岛不再相望，它们有了跨越时空的交流密语。</p>
少年将跨越时间，跨越周目，以人类智慧算计神明。</p>
死局破解。</p>
三线完美。</p>
……</p>
长夜将明。</p>
……</p>
……</p>
【我们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缘分皆朝生暮死脆弱如露水。】</p>
【唯独与你，像是一条生生不息的河流。】</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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