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四十一章 “人类不会感激你”

苏明安关掉了直播间。</p>

他一伸手，琥珀之刀在他手掌上一甩，刀尖贴过手掌边缘，刀刃微切——</p>

鲜血流出，疼痛感传来，他的眼前清明了些许，甩掉了心头奇怪的情绪。在测量之城时，他经常感受到莫名其妙的悲伤，也会对测量之城的腐败感到愤怒——这应当是阿克托身体的残留影响。</p>

在刚才，人们提到霖光时，他心头也突然升腾起怒火，看来阿克托很不喜欢霖光。</p>

事实上，对于霖光，他自己也厌恶极了，也更厌恶这些只看五官没有三观的观众。</p>

……只要人好看，是白毛，连屠杀十万人口，置人类防线于不顾都可以原谅吗？</p>

他握住刀柄，刀面映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突然，门口传来轻响。</p>

“谁！”</p>

他拉开门，刀尖向外，却抵到了白发青年的额头。</p>

吕树捧着一碗茶站在门口，怔怔地盯着他。</p>

苏明安收刀：“什么事？”</p>

他还以为有人在偷听，原来是吕树。</p>

吕树沉默了一会，才把茶杯抬高。</p>

“我来给你送茶。”吕树说：“按照你说的，茶叶是绿色的，茶水是无色的。”</p>

苏明安看了一眼茶水，茶依然不是以前的模样，甚至气味像消毒水，不知道吕树是怎么用茶叶泡出消毒水的，简直人才。</p>

为了保险，他不会喝现阶段吕树送上来的任何东西。</p>

“我休息了，就不喝了。”苏明安说：“不用太过勉强自己，你的病会好的。”</p>

“这不是你要的茶吗？”吕树有些焦急地问。</p>

“晚安。”苏明安合上房门。</p>

吕树站在门外，许久没动。</p>

直到茶凉。</p>

他捧着茶杯，走过长廊，顺着小门的消防通道往下走，一直走到地下，踹开一扇房门。</p>

没有灯光的阴暗室内，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玩家。</p>

他拎起女玩家的衣领，死死盯着对方：</p>

“依然不对！”</p>

女玩家吓坏了，痛哭流涕：“吕树大神，大神，我真不知道你以前泡的茶是什么样啊，只能做到形似，你去问别人好不好啊，我也是龙国玩家，放过我吧……”</p>

“你不知道？”吕树冷道。</p>

“我真不知道，吕树大神，求求你……”</p>

女玩家的话语戛然而止。</p>

她的头颅滴溜溜地落在地上，只余留一截断裂的喉骨。</p>

吕树收回染血的手，松开被他硬生生掰碎颈骨的女玩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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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他摔碎瓷碗，脸色阴沉。</p>

……</p>

【神之城】</p>

霖光睁开双眼。</p>

他吐了口血，才勉强从休眠舱里爬出来，无数管子连接在他的身上，像锁链一般死死箍住了他。</p>

驱动一万异兽攻城，对他而言负担太大。</p>

“维奥莱特——维奥莱特！”他抬眼，盯着有些晃眼的吊顶灯，头一阵一阵发晕。</p>

“来了，大人！”</p>

一名身材窈窕，穿着皮裙的火辣女人走入房内，恭敬地立在休眠舱旁边。她是一名玩家，利用自己的魅力值和智慧，暂时取得了霖光的信任，成为他的副手。</p>

“战况怎么样了。”霖光喘着气问道，他没有力气爬到中控台旁边观察。</p>

“异兽攻破了十一区，但没能攻入核心区域，所以……”维奥莱特小心翼翼：“失败了。”</p>

“为什么没能攻入？”霖光恼怒。</p>

“因为阿克托挡在了异兽军前方，拖延了二十分钟。”维奥莱特说。</p>

闻言，霖光气急攻心，又吐出一口血。</p>

维奥莱特慌忙拿手帕要去帮他擦，却被他推开。</p>

“又是他，烦死了!以后不要和我说路维斯的任何事情！我不想听到他的名字！！”霖光恼怒道。</p>

“是。”维奥莱特从善如流，立刻转移了话题：“大人，今日我在灾变遗址找了一首不错的笛谱，您看您喜不喜欢？”</p>

霖光沉默片刻，他勉强扶着墙站起，接过笛谱。扫视一眼后，他构想了一下该如何吹奏。</p>

维奥莱特拿出的是一曲欢乐颂的笛谱，在霖光的构想中应当很好听。</p>

“这种感觉……如果给路维斯听……”霖光喃喃自语。</p>

下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又提到了路维斯，气得他一伸手，数名无辜的守卫机械人“咔嚓”一声断为两截。</p>

“您不喜欢路维斯，杀了他就是了。”维奥莱特无奈地看着这一幕。</p>

“我不喜欢他。”霖光喘着气：“但我也不想杀了他。”</p>

顿了片刻，他又说：“但是不是我只有把他杀了，才不会这么难过”</p>

“大人，您知道‘感情’是什么吗？”维奥莱特思索片刻，开导道：“不一定是那种男女之间的爱情，只是，像是亲人一般的联结，像是朋友一般的倾慕，对一种独立个体生命的‘爱’，这个人对你而言是不同的，能引起你心中的波澜，能让您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您在和人交际的时候，有体会过这样的感情吗？如果有，那就叫做‘欣赏’和‘爱’。”</p>

“爱。”霖光眼神茫然地，说着这个名词。</p>

他想到所有人看他时，都是那样仇恨的眼神。想到与无生命的机械人同行时，他的内心永远如死水般冰冷。</p>

他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也失去了很多东西。他现在很强，强到能支配一个世界，却感觉什么也没抓住，什么也没留下。</p>

——他突然想到和路维斯散步时，他吹奏长笛的那夜，那是一种由衷的放松，好像所有烦心的事情，什么“神明”，什么“人类的未来”都随风而散了。月光下只有影子，这拖曳的长影足以令他心绪宁静。</p>

——然后他便想起了路维斯看他的眼神。</p>

除了路维斯，还有……在他碰触废墟中生长的绿苗时，在他望见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时，在他听到新生命的啼哭，获得一本新的笛谱时，他都能体会到类似的情绪。</p>

“对。”维奥莱特教导着：“您现在可以用一个词语来概括‘爱’吗？美好，快乐，温暖，柔软，还是……什么？”</p>

这一刻，霖光忽然体会到了维奥莱特口中说的“感情”。</p>

“维奥莱特，爱是什么？”霖光问。</p>

维奥莱特循循善诱:“就像面对父母朋友，面对路维斯这样的人，面对世界欣欣向荣的万物。</p>

——【您活在这世上，每时每刻感受到的，就是爱。】”</p>

霖光眼神微怔。</p>

这一刻，他的瞳孔中仿佛坠落了光。</p>

……</p>

“这样……原来爱是绝望。”他说。</p>

……</p>

……</p>

他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p>

只依稀记得……阿克托三十年前，好像对他说过一句话，那句话被他记了很久。</p>

他眯起眼睛——那句话是什么呢？</p>

像是……</p>

【逐光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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