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发丝从她的额前垂落，她伸出手，将那缕发丝别开，却摸到了一团断发。</p>
她看着手掌间断裂的白发，忽然露出了笑容。</p>
“就算我什么都忘了……我也依然记得你。”她说。</p>
窗外的浓云渐渐推移，将要吞没那一抹来自白日的阳光。</p>
夜幕快要降临了。</p>
“你喜欢我送你的木雕吗？”奈落看着他：“收着它吧，带走它吧，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p>
一片寂静中，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p>
苏明安抬起头，看见她脸上的笑容。</p>
一阵微风猛地从窗外灌入，一瞬吹起她霞光般的长发。</p>
她微微闭上眼，裙摆的纱如同白色水花，在一片风中清浅流淌。</p>
在夜幕完全降临，最后一抹夕阳完全消失时，他看见她睁开了已然完全褪色的双眼。</p>
“凛……不。不知道真实名字的你。”</p>
她微微弯起眼眸，那一向色泽灼烈的眼里，此时是一片暮色般的黯淡无光：</p>
“……提前祝你十九岁生日快乐。”</p>
……</p>
下一秒，夜色压入，一瞬盖过了她飘扬的苍白长发。</p>
视野转变。</p>
……</p>
苏明安站在一片火红的岩浆间。</p>
沙盘漂浮，王城寂静，灼烈的风擦过他的眼睫。</p>
他的眼神有些怔然，像是僵住了般立在原地。</p>
【欢迎回到魔王城——尊敬伟大的魔王大人——!】</p>
激烈高昂的系统语声如约而至，响在他的耳边。</p>
但他清晰地记得，她在祝他生日快乐。</p>
属于他自己的，十九岁生日快乐。</p>
“……”</p>
苏明安完全可以确定，奈落并非什么自我觉醒的npc，不然，以对方的性子，不会一直保持沉默这么久。</p>
哪怕在刚刚露娜找来的时候，她也一直是不闻不问的宕机态度，对他们口中的“玩家”“世界”等词并无反应。</p>
但就在刚刚，</p>
在她生命的倒计时中，</p>
……这个女孩，似乎完成了一次近乎于突破系统限制的“自我觉醒”。</p>
她意识到了他和苏凛的差别，因为纯粹的爱。</p>
她以单纯“人”的意志，突破了来自系统的“人设”限制。</p>
【伟大的魔王——别愣着了，请尽快部署魔王城，迎接将要前来的勇者——！】系统的激动语声继续响着，似乎非常想要催促他。</p>
而他却忽然笑了。</p>
无法被抑制的笑容从他的嘴边浮现，而后，如同撕裂的裂缝般越扩越大。</p>
“哈，哈哈哈……”</p>
他紧紧攥着刚从背包格子里取出的木雕，笑意像是在脸上撕裂一般泛滥开来。</p>
【……】</p>
系统似乎卡壳了。</p>
【魔王大人，请不要提前高兴！勇者的力量非常强大，您……】它立刻大叫起来。</p>
在先前的副本中，它的情绪一直没有这么激烈过，也许是最后的关卡，让它变得激动。</p>
“系统。”苏明安的手指摩擦着木雕：“你没能成功戏弄我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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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卡壳了下，似乎有些不解：【魔王大人，您的意思是……？】</p>
苏明安收敛了笑容。</p>
他很高兴，</p>
因为他终于看见了真正意义上，独立而自由的生灵。</p>
在看见奈落纯粹笑容的那一刻，他已经明白，谢路德的选择，绝不是系统和人设设定的结果——这位骑士坚定的信念，在这一瞬间被证实。</p>
……他们分明是有血有肉的生物。</p>
哪怕是被设定为“不可觉醒”的npc，在极端情况下，在充沛的感情下，她竟然出现了突破限制的情况。</p>
人类的潜能无限，他们的感情更是一种研究也无法完全诠释清楚的东西。</p>
为了孩子，母亲可以抬起远超她承受能力的汽车，为了爱人，平日里极其怕死的人都能义无反顾地冲向火海。</p>
它是一种能让人轻易违背自己平时的“设定”，让他们突破平凡的自我，变成光彩无限的存在。</p>
在他望见奈落朝他微笑，朝他祝福“生日快乐”的那一刻，她的形象在他的脑中一瞬变得无比清晰。</p>
她不再是“失去家人，为了爱人来到普拉亚的娇蛮小姐”形象的缩影。</p>
她的灵魂，在生命的倒计时下，分明变得无比自由。</p>
当然，这种情况，也可以用“这是一个能在特殊情况下突破限制”的npc形象来解释，但在这一刻，这种特异的“人设”已经变得不再重要。</p>
她在所有人的眼中活着。</p>
他看向手里的木雕。</p>
木雕雕刻着的，是一个俊朗的青年，他拥有挺直的脊背，上扬的微笑，和一双永远明亮的眼睛。</p>
魔王城火红的火花炸响在他的耳边，在举起木雕时，他看见位于底盘的一行小字。</p>
……</p>
【当你在寂静的黎明中醒来，】</p>
【你会看到我展翅高飞。】</p>
……</p>
……</p>
极具史诗感的战争音乐响起。</p>
血红的魔王城中，终于迎来了传说中的勇者。</p>
苏明安看着那道被黑雾刻意遮住的，持剑的黑影缓缓走近，听见了系统的语声。</p>
【魔王大人！勇者拥有“神赐之心”，您不能直接对其出手，但是，您可以幻化出您曾经发展过的士兵幻影，帮助您战斗——以战胜勇者！】</p>
苏明安伸出手。</p>
白光闪过。</p>
一只只形色各异的木偶人，守卫在了这片血红的土地之上。在看见黑影勇者的一瞬间，他们嘶吼着扑了上去。</p>
金蔷薇、黑色眷恋者、月光守望者、冰霜统治者、神圣之辉、蓝玫瑰、沉默骑士……一个个苏明安无比熟悉的名字，如同洪水一般席卷了出去。</p>
他们的敌人，只剩下了那位在史诗般音乐中不断前行的黑影。</p>
“吼——！”</p>
“吼——！”</p>
意义不明的嘶吼声，响彻在这片血红的土地。</p>
火星在空中炸裂，而勇者更是势如火焰，他以一种开无双般的态势斩破朝他袭击的木偶人，像砍瓜切菜一般朝着站在教堂门口的苏明安冲来。</p>
木偶人拼尽全力，无畏厮杀，排排倒下。不过很快便会有更多的木偶人，以一种悍不畏死地姿态扑上去，保卫这片血色的土地。</p>
在注视着被木偶人包围的黑影勇者时，苏明安的心态有些奇异。</p>
现在这个时候……应该算，他正在与未来的自己对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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