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有条河，下河摸的”
“你这么小还会摸鱼？”
“废话，你还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你刚才说什么，谁小了？！我今年都十二岁了！”
“看不出来，看上去顶多也就十岁，你叫什么名字？”
“包子”
“好奇怪的名字，谁给你起的？你爹娘？”
“师傅起的，以前最喜欢吃包子，师傅每次给我包子吃我都眉开眼笑，后来还经常瞒着师傅跑到街上偷包子吃，然后师傅就叫我包子，我没有爹，娘在我两岁的时候就死了。”
路南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结果被她一歪脑袋抖落下去，路南笑了笑，说道“我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娘就死了，现在连她的模样都想不起来了，前段时间我爹也死了，所以无牵无挂了，就从我们那个小山村里跑了出来，准备做一个游侠。”
小姑娘听到路南的话，第一次抬起头来认真的看了看这家伙，发现他其实也并不那么让人讨厌，说道：“没事没事，我们都是同病相怜，以后由本少侠罩着你，以后我就是你大哥，有谁敢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本来还打算不给你吃我的鱼的，算了算了，看你那么可怜，一会就分给你一条。”
路南哈哈一笑，盘着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嬉皮笑脸道“谢大哥赏识，”
叫包子的小姑娘，怒目一瞪：“坐那干嘛，赶紧过来生火干活！”
“好嘞，来了，包子兄您歇着，我来我来”
“什么包子兄，这么难听，叫大哥”
“知道了知道了，包子兄。”
小姑娘一翻白眼，一阵无语，却扭头在路南看不见的地方捂嘴欢乐的笑了笑。
俩人就这么苦中作乐，一锅没盐没料的鱼肉野菜大乱炖外加路南掏出来的两块干粮，两个人却吃的津津有味。
院内有棵梧桐树，此时正是繁茂，两人依在树下，天上弯月如沉钩，繁星似银河，远处还有着阵阵蛙鸣声。路南转过头看着旁边娇瘦的包子，犹豫片刻问道“这个道观为什么没被官府烧掉，我记得六七年前，整个王朝的道观都被焚毁了吧？还有，你为什么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没什么亲戚投靠吗？”
包子低下头，看不清表情，踌躇了片刻缓缓说道，“我出生之前，娘亲只是村里的普通姑娘，有次跟着外婆来县城赶集，正巧被一富家少爷撞上，那杂碎看娘亲长的好看，扔给外婆一些银两，便把娘亲强掳了去做他家的丫鬟，他家有钱有势，和官府里的县太爷有亲戚，平时就鱼肉乡里，没人敢管，也没人管的了，娘亲没有办法只得提心吊胆的呆在那个宅院里做丫鬟，但这个王八蛋包藏祸心把娘亲强暴了，后来发现竟然怀了孩子，这家人便诬赖娘亲勾引他家少爷，把娘亲赶了出来，娘亲没有办法只好回了村里，村里人嫌她有伤风化，见到她就打骂，连外婆舅舅整日也对她冷嘲热讽，再后来到我两岁的时候，她抱着我把我放到了这个道观门口，说让我在这里等她回来，可是她再也没回来，后来才知道她投河自杀了，然后村里人骂我是杂种，不要我，是师傅收留了我，我就一直住在这个道观里，直到六岁那年，我像往常一样瞒着师傅偷偷跑了出去玩耍，中午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师傅已经被官府里的人抓走了，道观围了好多衙役，说要烧了它，我就哭着跪着拦着他们，可是不管用，他们还是要烧掉，然后就来了一个老和尚，他走过来跟那些衙役说了一堆话，然后一个衙役就去把县令叫了来，我现在还记得那县令见到老和尚都毕恭毕敬的，老和尚跟县令说了些什么，县令就把衙役都带走了，然后就再也没来过，就记得老和尚临走之前对我说了一句什么苦往福来，我不懂，但是记下了。那老和尚什么身份我也不知道，然后就是这样啊，我就一个人在这道观里住着，这些年里都没别的人进这道观的，你是第一个。”
说着包子咧嘴笑了笑，但路南看到的却是凄凉，摸摸包子的头，问道：“小丫头片子，你是不是骗我呢，你出生前和小时候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骗你干嘛！我小时候经常偷跑出去玩，县城里的那些人看到我就经常骂我贱种，后来我就缠着师傅问，他们为什么骂我，后来师傅被我缠的不耐烦了就告诉了我一点，但我知道师傅告诉我的大部分是假的，后来更多的是这些年里从外面那些人的疯言疯语里知道的，连外面的小孩见了我也骂我，骂我娘是妓、女，狐狸精，骂我是杂种，甚么不好好当丫鬟却勾引少爷，后来畏罪跳河了之类的，一开始他们骂我我气不过就和他们打，但现在都已经习惯了。”
路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心里感慨这个狗、娘养的世道，恶人横行无忌，好人却如马被骑。
路南抬头望着天上银河点点，过了好一会突然抬头问道：“明天我就要接着赶路了，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包子突然咧开嘴欢快的笑着，两只眼睛都笑成了柳叶，“好啊好啊，以后就让大哥带着你闯荡江湖，你就是我小弟，有我肉吃就有你汤喝。”
说着还不忘摸摸路南的脑袋。
而路南则慢悠悠回了句：“谢您赏识，包子兄！”
接着就听到路南杀猪般的嚎叫声，“耳朵被你扭掉了，包子兄！”
“再说一次，叫大哥！！”
这天晚上，路南果真是睡在了地上，不过包子于心不忍，扔给他一床被子，一半盖身上一半铺地上，床上的包子也是这般把褥子两用。
第二天一早，迎着晨光，路南牵着包子走出道观，包子跨出道门，竟再没回头看一眼。
你我都不再是孤身一人。
两人无马，也走得了天涯。
从此，有人与我共黄昏，有人问我粥可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