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盂兰中元之时,七月之半,天子城内的各家各户,夕阳尚挂半空,便已纷纷关门。张翼看着陈明礼疾病困扰的模样,为他向三位殿下请了假,好让他回府休养。于是,陈明礼便在人群未散之前,提前独自归府。
在侧相陪的,乃是陈明礼的女儿陈梦萍与贴身丫鬟月红。梦萍心中忧思连连,对父亲言道:\\\&ot;那张公子,他似乎对帮助爹爹前往天岳宗寻求仙长救治并无太大的意愿。\\\&ot;
陈明礼脸色苍白,强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ot;梦萍,此事不能怪张公子。其实张公子为人深思熟虑,有度有节。就今日我在翰林院的身体不适而言,若非他在三位殿下面前为我求情,我也难以提早脱身回府休息。有时,我们需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如同灯会那日,孙逸飞过于直接的言辞,或许也令张公子心中难过。若你是张公子,也定会有些不悦吧?\\\&ot;
梦萍闻言,恍然大悟,点头回应:\\\&ot;爹爹讲得极是,我之前未曾如此思考。\\\&ot;
月红带着几分稚气,悄声道:\\\&ot;老爷,我看孙公子对小姐是真心的,只不过他的才情似乎比不上张公子。但张公子,他真的很英俊!\\\&ot;
陈明礼闻言,轻轻摇头,教诲道:\\\&ot;月红啊,你在府中与梦萍最为亲近,但也要注意言辞,不能总是如此毫无顾忌,过于直言无忌。\\\&ot;
陈梦萍闻言,微微叹息,口中怪罪道:\\\&ot;月红,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讲这些\\\&ot;
月红含羞点头,旋即递上已泡好的药汤给陈明礼。药汤刚入喉咙,陈明礼便又是一阵咳嗽。月红和陈梦萍忙前去轻拍其背,帮其顺气。梦萍眼泪光闪,哽咽道:\\\&ot;爹爹,这病情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ot;
陈明礼淡然一笑,镇定地道:\\\&ot;生死之事,自有天定,我等何必过于忧虑……若你心中真的对张公子有意,做父亲的我也是支持的。至于那孙家的孩子,你便不必再过于计较了……我看这张翼,既有文才,又是仙门之士,若你能与他相知相守,那即使我不在了,也能安心……\\\&ot;
陈梦萍欲开口解释,就在这时,卧室门扉轻启,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他手中提着一堆滋补之物,看上去诚意十足。这人正是孙逸飞,陈明礼的得意门生,自幼在陈府中来来去去,犹如家人一般。
尽管陈明礼与孙逸飞的父亲孙黎勇在很多事情上立场不一,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来,孙逸飞对他这个老师的孝顺之心从未改变。孙逸飞走近,礼貌地向陈明礼施了一礼,道:“先生。”他的眼神中满是关切之意。
陈明礼向月红示意,让她为孙逸飞斟上一杯茶。虽然咳嗽频频,但他还是向孙逸飞表达了自己的感谢。见到孙逸飞的眉头紧锁,眼神闪烁,嘴角微微下拉,显然有些为难,陈明礼遂问道:“逸飞,何事让你这般苦恼?”
孙逸飞默然片刻,回头斜瞥了陈梦萍一眼,忽地开口,问道:\\\&ot;尊师,我能否与梦萍共度余生?\\\&ot;
陈明礼闻言微愣,叹息一声,说道:\\\&ot;逸飞,这事情本师心中其实也无法轻易作主。你父亲在朝中对我意见颇多,难道我为天下黎民设想就有罪吗?你父亲崇尚武道,而如今永宁王朝正需要休养生息,若再将大量财政用于武备,百姓又怎能心甘情愿?你父亲与那些武官过于短视,民生在他们眼中被视为无物!百姓的兴衰是王朝兴衰的根本。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难道不懂得王朝在如此困境中更需休整,而非再起冲突吗?\\\&ot;
孙逸飞急切地道:\\\&ot;先生,我必定会去劝解父亲的……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ot;
陈明礼想要回避此事,但孙逸飞步步紧逼,他无奈地说道:\\\&ot;逸飞,我与你父亲如今是水火不容的状况,我若同意你与梦萍相恋,岂不是让梦萍步入火海?\\\&ot;
孙逸飞强忍着怒意,声音颤抖地问道:\\\&ot;那先生的意思,就是不同意我和梦萍交往吗?\\\&ot;
陈梦萍则插话道:“逸飞,我一直将你视作我的亲兄长……”
孙逸飞不信道:“梦萍,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的心我难道不清楚吗?你肯定心中有我的!可知我对你付出了多少心血?你肯定是移情别恋那张翼!何况那张翼本有心倾向那粗犷之女,你又何需把所有感情寄托在他一人身上?”
陈明礼不知道张翼已有心上人,这番言辞倒是把陈明礼给弄蒙了。
陈梦萍听闻此言,心中愤然,却又压抑下来,严词道:“逸飞,父亲此刻病在床榻,你又何故言此等不吉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