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有了定论，在场之人除了裴乾坤一行山贼之外，都对此感到满意。</p>
虽然山贼人数最多，但是对于自身的去向，他们反而要听那区区四人的。</p>
裴乾坤心里清楚知道姐姐对自己落草的不满，自己心里也知道自己此举一旦有朝一日传入家族当中，等待他的是什么。</p>
因此此刻最为纠结的莫过于裴乾坤，裴旸等人根本不过问他便给他的前路做了决定，说白了也是在回头路上推了他一把罢了。</p>
怕他心里有了过不去的坎，裴旸终于罕见地对他露出温柔神色：“说到底，你做了匪，也是替我做的，没有垚哥在此，你如何做得了，没有我在此，垚哥为何保你。就算有一日家族要清理门户，罪魁祸首也该是贪恋钱财的我。”</p>
裴乾坤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来，久违的亲情温暖攻破了心里的防线，扑在裴旸怀中，泪水连连，无声流淌。</p>
裴旸轻轻抚慰着比自己都要高出一头的弟弟的肩膀，轻语道：“是我自甘堕落了。”</p>
李遗梁泊商定了主意，既然掺和了进来，总得善始善终。</p>
二人决定再耽搁一两日，见到他们真的遣散寨众才算得数。</p>
察觉到王垚冷漠的目光，梁泊不忿道：“看什么看，明摆着说了，我们就是信不过你们。”</p>
顿了顿，梁泊底气十足地虚张声势道：“打不过也得说，就是信不过！”</p>
王垚冷哼一声，率先上山。</p>
众人在身后依次跟随，裴乾坤正欲迈步，裴旸却严厉道：“还掺和什么，店里没人，你回去照看着。”</p>
裴乾坤身后的几个小头目面面相觑，随着裴乾坤一步三回头地去了茶棚方向，他们也四散离去，只有一两人选择了继续上山。</p>
梁泊李遗走在最后，与跨坐在马上的裴旸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p>
裴旸主动给二人解释道：“阿乾总归是不好面对这些人的。”</p>
“但是这些人若是有活路、能过安生的日子，也不会选择上山做匪，你们打算今后让他们怎么活呢？”</p>
这是给李遗和梁泊二人出了个难题，他们到底经历世事颇少，对人的生计总归思考少了些，总不能真个让王垚和梁泊出手将所有人都打杀掉吧。</p>
李遗想不出主意，干脆不再费这个脑子，只是淡淡道：“当然有走投无路上山的，更有本就心性为恶的，不管是哪种，都做了贼，劫了道，为恶就要有报应，今日我们是送报应来的，不是送生计来的。”</p>
李遗颇具杀气的样子让裴旸颇为不喜，没想到这个一向没有动手，看起来总是笑意吟吟的少年竟也是如此心狠。</p>
裴旸温婉秀气的脸上眉头拧成了一团，不过终究没开口说什么。</p>
只是走在裴旸身边充当护卫的两个小头目听得心惊肉跳，此刻在想现在下山是否还来得及。</p>
石帽山，字如其名，山头形如一口倒扣下来的毡帽，越往山顶去，青石裸露越多，远远看去正是覆压在一座山巅的石帽。</p>
石帽山地势并不险峻，因此也无所谓易守难攻等形势，裴乾坤等人在此啸众山林而安然无恙，当真得感谢官府不将他们当回事，而他们自己也确实没有做下过人命债。</p>
一行人上到石帽上，石帽半腰处有大小各异的青石围起的一道石墙，留有一处仅可容纳一人一马通行宽度的门洞。</p>
门洞后方依稀可见沿着山势不断向山蔓延的联排石屋。</p>
门洞处还有喽啰在放哨，见到一行人等上山来，尤其是见到两个灰头土脸的小头目，倒也是机灵，忙向寨内传令，引起里边的一阵骚乱。</p>
王垚站在最前方，没有选择立刻进去，而是默默等待寨子里安定下来再做打算。</p>
不一会，一道鬼鬼祟祟的年迈人影从墙头向外偷瞄，看清来人后连忙从门洞中迎了上来。</p>
“王先生。”来人不似山贼，倒像是谁家地头的老农，干瘦的身躯，皮包骨头眼窝深陷的面容，一双眼睛倒是格外有神，挨个打量每一人。</p>
王垚认出他来，老魏头，没有名字，是山上的老人了，也是自己初次上山剿匪时为数不多存活下来的老人之一，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是那种在许多地方都可见的，不参与动手，不参与决策，只参与打杂混饭吃的角色。</p>
王垚介绍道：“这些人你都是认得的，那三个小家伙是我的，老乡。一起上山来看看。”</p>
老魏头连连称是，迟疑道：“大当家的他？”</p>
王垚一边打量着寨内，一边随口道：“他不会再上山来了。”</p>
老魏头一怔，脸上始终赔笑，小心翼翼问道：“方才跟大当家下山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不少，说大当家应该早回来了，可是等来的是您，那他”</p>
裴旸走上前来，替王垚答道：“老人家不必关心那么多，烦劳将大家聚集起来，我们夫妇有事要替裴大当家的说。”</p>
老魏头自然是识得时务的，这山上众人真正的依靠哪是那个半大小子，实在是面前这个茶棚老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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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已至此，他只能遵命回去准备。</p>
两个小头目见状连忙跟在老魏头身后，一起回到寨中。</p>
王垚也迈步带着裴旸进寨，事情总归是要找个能说话的地方说的。</p>
李遗突然有些紧张，问罕见地沉默了一路的梁泊道：“进？”</p>
毕竟是别人的地盘，自己既不是山贼的人，也算不上王垚的人，要真有什么麻烦，跑都跑不掉。</p>
梁泊一声不吭，直接跟在王垚身后钻了进去。</p>
李遗无奈，蹲下身子捏捏小默的脸颊，“咱们进不进？”</p>
小默看看梁泊，再看看李遗，咧开嘴笑了。</p>
李遗哈哈一笑，抱起小默，“死就死吧，谁让爱充英雄呢。”</p>
一行人等渐次登山，忙忙碌碌的人群认出王垚来，无人敢轻举妄动，来到最高处的一座石屋前站定，王垚看着下方一双双忐忑、疑惑的眼睛，淡淡开口道：“从今天开始，就没有石帽寨了，你们，各寻生路去吧。”</p>
一语既出，众皆哗然。</p>
终究还是有不怕死的站了出来：“王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大当家的在哪里？”</p>
“意思很明白，从今天开始，石帽山不能再有山贼。也不用再寻裴乾，石帽寨的事情，我应该是做得了主的。”</p>
“姓王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人群中终究还是有按捺不住的，不知是上山晚了不认得王垚还是有意如此。</p>
但是有人做了出头鸟，效果也是及其明显的，反对、非议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几乎所有的寨众都一致了起来，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这里安逸了这么久，一下子告诉他们要去自力更生，安逸不会再有了，任谁心中都是抗拒的。</p>
王垚看向那几个头目和老魏头等老人，他们逃避着王垚的眼睛，同时也并未对自己的手下加以制止。</p>
“这是石帽寨，石帽寨的事儿石帽寨的人自己做主！他在这指手画脚的算什么！”</p>
“杀了他们！咱们是什么，是山贼啊！”</p>
“没错，没有大当家我们还有二当家三当家，他姓王的算个什么东西！”</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