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立阳至大兴,途径州府皆是十室九空,饿殍遍野。
初次见时,薛晏还是一副心惊胆战耿耿于怀的样子,等这一路见得多了,她也能无动于衷了。可是真正到了天子脚下,她还是忍不住骇然。
这是怎样一副景象呀!
明明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她却只能看到一团死气。万物不发,老百姓活得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即使是垂髫小儿蹦蹦跳跳走在街上,晶莹的眸子里也毫无朝气。
起者,谓之兴;盛者,谓之大兴。大燕始祖将国都定名为大兴,就是希望大燕能世代繁盛。
薛晏记忆中的大兴是纸醉金迷的,大街上放眼望去珠翠罗绮不可胜数。而今再回大兴,和记忆重叠的只有城楼上的名字了,那些繁华盛景早已如云烟散尽,渺无踪迹。
看到这死气沉沉的大兴,薛晏的感觉就好像从天堂一下子跌到了十八层地狱,连个缓冲都没有。这种落差让曾经把此间治理成人间天堂的感到她无所适从。
裴玠知她心里难受,驱马驶到她跟前,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别怕,都会过去的。”
“大兴城都如此败落,再往南去…”薛晏语调颤颤不稳,眼眶一阵发热。
她已经不敢再想下去。可纵使不想,她也十分清楚南方的情形。只怕整个大燕,除却袁护治下的北境十三城,都是这样如一个药石无医的病人般奄奄一息。
肖嘉一直留意着二人的动静,听到薛晏的话便回过头去深深看了她一眼。
前些日子乍听袁护说长宁公主仍在世的消息时他吓得几近失魂。这还不算,袁护还告诉他夏国薛铭的女儿就是长宁公主,这就好比一道惊雷劈得他外焦里嫩。
行军之人大多都不信神佛的,这等玄幻之事蓉他接受起来不是丁点儿困难。之后他虽奉命去立阳城请人,可直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这消息。
因为心有怀疑,同行这几天肖嘉无时无刻不在观察揣度薛晏这个人。要说她是长宁公主,她这一路行为作风看起来不太像。这些天她并不与旁人多说一句,即便看到人物皆非的景象也从不质疑一句。要说她不是公主,现在这番痛心疾首默默垂泪的姿态又实在惹人怀疑。
众目睽睽之下,肖嘉再傻也不可能把这种只可意会之事大大咧咧问出来,只能自己想。他挠了挠后脑勺,于此事持续性的纠结。
恰于此刻身后城门口传来骚动,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侧耳细听,这响动中还夹杂着有人凄厉而痛苦地嚎叫。
肖嘉这一行位置正冲着城门,听到声响纷纷熟练地策马往边角避开,连带着薛晏和裴玠的坐骑也一起挤过去。
薛晏还在伤怀中没大注意这些细节,裴玠看到了这些人熟稔地动作却起了疑。
这些人的动作比操练阵法时来得还要齐整,似乎是经常遇到这种事,熟能生巧了。
之后,众人翻身下马抱拳单膝跪地,朝着城门口新来的一行人拜道:“参见大皇子。”
那进城一行人中为首的是个穿着红袍蹬着黑靴的小男孩,面目纯良无害,正是大燕唯一皇嗣陈常佑。
他勒停马,受了众人的拜,目光幽幽看向薛晏与裴玠二人。
他二人依旧骑在马上,在一众朝拜的人中尤为显眼。
陈常佑半眯着眼睛指着薛晏和裴玠,语气悠闲而阴森,“你二人见到本皇子为何不跪?”
薛晏开始只觉得这孩子眼熟,再听他自称皇子就明了他的身份。也正因为这样,薛晏才觉得惶惶不安。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常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清楚这个人的本质和内心。
这一举动在旁人看来无疑是大不敬的,陈常佑陡然不虞,扬起马鞭指向薛晏那个方向破空一甩,炸裂之声恍若雷动,“你是想死了么!”
肖嘉忙伏拜于地,解释道:“回大皇子,这二人是护国公新请来的幕僚,都是从山野地方来的,不懂规矩,还望大皇子恕罪。”
“哦?”陈常佑惊了一下,继而笑容满面,不复厉色,“既然是护国公府上的人,那便算了吧。”
他说话的时候露出来的小虎牙一闪一闪,模样很是可爱,看在薛晏眼中却如同一个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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