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见林瑾瑶和林黛玉姐妹俩笑得很开怀,便又拣了不少趣事说与她们听,有些是旁人家的八卦,有些是坊间的趣闻。
她本就是个嘴皮子利索的,说句实在话,但凡她真想讨好哪个人,只凭她那张嘴,还真没拿不下的,讲起故事来那是绘声绘色妙趣横生,比那专业的说书先生还更厉害些,小半天下来,屋子里的笑声就不曾断过。
王熙凤确是有些想跟林家姐妹打好关系,不过也是真心想感激林家,倒也不为别的,只因林如海对他们家也委实够情分。
先前贾敏去世,接林家姐弟上京时,林如海便给了贾琏一封信,凭着这封信,贾琏这才摆脱了荣府“大管家”的身份,在户部弄了个五品郎中。
虽说这五品小官放在京城实在也不算个什么,但贾琏和王熙凤两口子却也很是满足了,怎么着也比整日帮着二房跑腿强百倍不是?再则纵然有野心,但他们却也更有自知之明,贾琏有几斤几两他们自家人清楚得很,能当个五品郎中已是顶不错了。
领着这么个差事混了几年,别说,贾琏还真干得不错,主要是户部这地方刚好将贾琏为数不多的长处给彻底发挥利用了起来,旁的不敢说,这有关银钱的事儿,贾琏还真就半点不怂,简直如鱼得水。
林如海如今身为吏部尚书,掌管着全国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见贾琏的确干得不错,前几日便将他往上头提了提,成了四品鸿胪寺卿。
这鸿胪寺卿就是专门负责外交的,将贾琏挪过去,倒也算是物尽其用,贾琏这人没什么大才能,可以说是文不成武不就,偏一张嘴和他媳妇儿一样,利索得很,且这人心眼儿也不少,滑头得很,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将他搁在这么个位子上,倒也合适。
这五品官和四品官之间虽只差了一级,却几乎可以说是搁了一道天堑,盖因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才有上朝的资格,也难怪贾琏王熙凤两口子这般欢喜了。
怕有心人编排他们收受贿赂,因而贾琏两口子也不曾带什么贵重礼物,只当做是走亲近,两口子只挑了些不算金贵却也心意满满的礼物上门来了,在酒桌上却是满嘴油滑好话不断,只叫林如海啼笑皆非,都恨不得拿被子砸他了,贾琏这才嬉皮笑脸的咧咧嘴,不再故作浮夸,只一杯接一杯敬酒。
“对了,妹子……”王熙凤突然凑到林瑾瑶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可曾想过你父亲续弦一事?”
“续弦?”林瑾瑶一愣。
“是啊,林姑父如今虽说也有四十多岁了,不过对于男子来说却也不算老,且林姑父的外貌又极好,丝毫也不必那些个少年郎差,最重要的是,林如故如今的身份地位可委实不低,可以算是现今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了。”
“我可听说外头有不少人家都在打林姑父的主意呢,有那自觉门第尚可的,想着嫁进林家当填房,更有不少小门小户想将自家的女儿、侄女、外甥女什么的给林姑父当姨娘,竟是一帮没点屁大的本事只整日想着靠裙带关系钻营的人。”
林瑾瑶都傻眼了,“竟有这等事?”
王熙凤看她那满脸惊愕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这有什么好惊讶的,难不成你以为你父亲的条件多差不成?以林姑父这样的条件,纵然是填房、姨娘,那也有的是人愿意。”
林瑾瑶一时无言以对,合着她爹还是个黄金单身汉?
“林姑父虽说已有了你们三个嫡出的子女,瞧着仿佛后娘不好当,不过你们两个小姑娘没个三四年就该全都嫁出去了,能碍着继室什么?剩下一个墨哥儿……”王熙凤冷笑一声,说道:“真要有心,有的是法子对付一个孩子,那时你们姐妹俩都嫁了出去,后院就成了继室太太的天下,想要悄悄动手做点什么,还不容易?”
“我提醒你也是希望你提早做好准备,倘若林姑父没有续弦的心思,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倘若他有这份心思,那你们姐弟三人就该早早警醒些了,有些事儿总归心里得有个盘算,免得到时候……”
林瑾瑶沉默了。
她还真是从未想过父亲续弦这件事,毕竟在她看来,父亲对母亲确是情深义重,且如今也是儿女双全,林家的香火已经得以延续,自然也就更加没了续弦的必要。
可是她忽略了,在这个时代女人守寡的很多,但是男人为亡妻当一辈子鳏夫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桩奇事了,但凡条件尚可,男人在死了媳妇之后也总是会再娶,能洁身自好为亡妻守个一两年两三年那就算是有情有义的好男人了。
因为林如海对贾敏的深情,林瑾瑶潜意识里就不曾想过他会续弦的可能,如今王熙凤这一提起来,她才发现自己太想当然了。
只是她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父亲会娶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回来,占据了母亲的位子,她这心里就憋屈得慌,且绝大多数的继母和继子女之间根本都是不可能和谐相处的,因为他们之间利益相冲。
她自己和妹妹都是女孩儿,没有继承权,没个两年就一笔嫁妆打发了,倒是碍不着什么事儿,可弟弟就不同了,他是嫡长子,是原配嫡妻留下来的孩子,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纵然将来继室也生了儿子,却到底还是比原配嫡子要矮了一头。
但凡有点小心思的女人,都绝不会轻易放过林瑾珺,仁慈些的,或许玩个捧杀将人养废了,再有那心稍狠些的,指不定就直接要了他的命。
林瑾瑶只要想想就不寒而栗,对那还没影儿的续弦就更加的排斥了,打心眼里就不希望父亲再娶,可再一想到父亲下半辈子就这样一直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一个人过,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尤其再没个几年他们这三个儿女都长大了有了各自的小家,父亲的身边又还有谁?
越想,林瑾瑶便越是满心纠结,一面不想有人占据母亲的位子,不想弟弟陷入险境,一面却又觉得自己实在自私,一时间只将两道眉毛都打成了结。
或许她应该寻个机会问问父亲?若是他不想,那自是再好不过,可若是他有那点意思,她又究竟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