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灵二十年，六月初一。</p>
一则消息轰动整个湘绣县。</p>
“听说了吗，白府被灭门了！”</p>
“哪个白府？”</p>
“就宁清镇的白府，少爷白京任职咱们湘绣县衙礼房管事。”</p>
“昨儿白家少爷娶妻，参加最后一场宴席的所有宾客，包括白府满门全死了。”</p>
“真的假的？最后一场流水席宴请的不都是县衙同僚吗？谁敢太岁头上动土！”</p>
“据说是盘踞娘子山的一众山匪。”</p>
“太惨了，我老丈人就是宁清镇人，听其说白府满院尸体，有县衙胥吏差役，还有女眷，那伙山匪甚至连两三岁的孩子都没放过。”</p>
“可怜白家少爷，洞房花烛夜，竟是残魂归幽时。”</p>
“山匪太残暴了，连八品县丞与九品县尉都死于屠刀之下。”</p>
“胥吏差役死就死了，县丞与县尉可是有品在身的朝廷命官。”</p>
“山匪这次是捅了大篓子了，新任县令绝不会放过他们。”</p>
“何止啊，山匪竟连小孩子都杀，已经引起民愤了！”</p>
清晨的食肆内，一众食客你一言我一语，有的唉声叹气，有的义愤填膺。</p>
“你们说，这次灭门惨案，会不会引得新任县太爷怒而剿匪？”</p>
“剿是肯定要剿的，不过不会立刻剿，估计得等很长一段时间。”</p>
“为何？白家少爷可是衙门自己人，满门被屠！况且宾客也全是衙门胥吏差役，最重要的是，还有县丞县尉两位朝廷命官啊！”</p>
“难道新任县令当真要置沸扬民愤于不顾？！”</p>
“这不是顾不顾的问题，剿匪其实很简单，不就这拨人杀了那拨人吗？”</p>
“山匪死了，咱老百姓拍手称快，可官兵死了呢？总得给其家人交代吧。”</p>
“至于这交代，不能是口头美言几句，再送一面表彰锦旗吧？人家为国为民送了性命，官府如此对烈士家人，不纯纯耍流氓吗？”</p>
“总得来点实际的吧，比如抚恤金。”</p>
“一条鲜活性命，你不能随便几两银子就买下吧，怎么也得上百两吧。”</p>
“抚恤金就按一命百两算。”</p>
“十人死，即是千两。”</p>
“百人死，那就是万两。”</p>
“咱湘绣县境内山匪猖獗，合计怎么也得有数千人吧。”</p>
“就按最少千人算，若想剿灭，你不能一千对一千吧？至少也得两千官兵。”</p>
“两千官兵若阵亡五百人，抚恤金就是五万两；阵亡一千那就是十万两，这钱你给还是我给？还不得新任县太爷给！”</p>
“再者，那可是足足两千张嘴，一顿饭七八头牛都不够吃的，谁来喂饱？你来还是我来？还不得新任县太爷来！”</p>
“还有，两千官兵不能赤手空拳去与山匪厮杀吧？两千副盔甲，两千张弓，两千柄刀，可不是你几千两银子就能买下的。”</p>
“我觉得吧，新任县太爷最好上报春竹府，由知府大人下令集众县之力，将咱湘绣县十数股山匪恶势力一次性连根拔除！”</p>
“绝无可能！”</p>
“为何？”</p>
“咱湘绣县山匪之患已久，可每任县太爷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可知为何？”</p>
“请兄台明示。”</p>
“山匪这样的恶势力，古今有之。”</p>
“有的一县之长，借剿匪由头，一方面向上索要拨款，一方面向下于百姓疯狂敛财。”</p>
“有的一县之长，下辖无匪，为了向上索要拨款，向下压榨百姓，便暗中养匪。”</p>
“有的一县之长，下辖匪徒不成气候，明明可以抬手剿灭，却偏要养匪为患。待匪势壮大，再行向上索要、向下压榨之举。”</p>
“至于咱湘绣县，是匪势太壮，壮到仅凭二三百官兵根本无法剿灭。”</p>
“上报吧，会在领导眼里留下个尸位素餐，百无一能的废物形象，极大概率一生老死七品之位上。”</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