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次顾明舒并没有批评他，而是缓声告诉他： </p>
“如果殿下十一二岁，若是天下盛世太平，我会告诉殿下，少年人的肩头，什么家国仇恨、什么浩然正气，这些都不要着急。” </p>
“先挑起清风明月，杨柳依依与草长莺飞，少年的肩头，本就应该是美好的事物。” </p>
“但是现在千里江山瑶瑶欲坠，万里国境岌岌可危，天下无数人，都在塑他们的脊梁！” </p>
“哪怕是传义这个孩童，也挑起了他身为东陵儿郎的责任，殿下身为昂藏七尺的男儿，要躲藏到什么时候呢？躲藏得掉么？” </p>
说完这番话，顾明舒吩咐阿六：“送九殿下回房，好生保护。” </p>
阿六拱手，随后与刘尧离开房间。 </p>
他们一路踏着血迹，跨过尸横遍野，不过十数步的距离，每一步都踩在刚逝去的生命之上。 </p>
对于凤子龙孙的刘尧来说，这些生命他不在乎。 </p>
生杀予夺大权在天子手中，把别人践踏在尘埃里的高贵，却在他们这些天潢贵胄的身上。 </p>
死人而已，他们无所谓。 </p>
因为梳头时不小心扯掉他们头发的人，他们可以仗杀。 </p>
饭菜不可口，仗杀。 </p>
说错话，仗杀。 </p>
人命就是他们奴役以及泄愤的工具，高兴了杀来玩玩，不高兴了杀来泄愤。 </p>
他们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p>
所以此时此刻，令刘尧变了脸色的并非是这满地无关紧要的尸首，而是事关他生命安全的经历。 </p>
人就是这样，多数情况下，只有事关自己，才能正视起来。 </p>
想到母妃送来的人竟然差点要了他的命，敏锐的他，早已意识到了什么。 </p>
他半响都无法回过神来。 </p>
就像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卷进旋涡，不愿却又无可奈何。 </p>
而他也清楚，他现在能做到的，只有求生。 </p>
因为不求生，就意味着等死。 </p>
白琇莹目送刘尧失了魂落魄的身影消失，撇撇嘴问：“长姐，这么轻易让他走，他能吃得到教训么？” </p>
顾明舒收回目光：“如果劫后余生都不能叫他吃到教训，那么我磨破嘴皮子也没用。” </p>
俞皎缓声开口：“明舒说得对，事情发生在他头上，要是这样他都不能顿悟，那就没什么办法可以把他扶上墙了。” </p>
话糙理不糙，刘尧的事情就这么揭过。 </p>
精兵亲卫迅速清理好现场，随后把情况报到顾明舒这里：“大姑娘，刺客的主力冲着李贤昭去，很显然他们今夜的目的是李贤昭。” </p>
“属下清点了一下，今夜我们共歼敌三百五十人，没有损失任何一人，但有三十六名兄弟受了轻伤，如今已为他们处理。” </p>
顾明舒颔首：“知道了，下去吧！” </p>
护卫刚走，顾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见几人都平安，高悬着的心，这才缓缓落下。 </p>
俞皎迎上去：“阿瑜，大家都还好吗？” </p>
顾瑜颔首：“都很好，风军师保护了大家。” </p>
想起黑暗中轻轻响起的振袖之声，以及外头身体倒地的声响，还有把窗户浸湿的血迹，顾瑜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p>
那并不是偏见，而是对力量的敬畏。 </p>
他知道风墨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但没想到，是这般的不简单。 </p>
庆幸当时四下无光，否则他一定看到，比战场还要残酷的情景。</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