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燃刚发了个声, 又没了声音。
片刻,他拿出刚从管理员那买来的东西,清洁水洒在布上, 从墓碑边缘擦起。
“这段时间发生了点不愉快的事。”他慢慢道, “也不知道你听说没有。”
“没听说就算了,听说了, 你也别太伤心。网络上的话当不得真,都是团队在操作……不是真有人骂你。”
“我有仔细看过,现在还有好几个你的影迷,她们都说相信你。你看,今年你还收到了其他人的花。”
说完,他没忍住扬了扬嘴角。
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了,只是以往都是放下花, 然后静静地陪赵清彤坐一会就走,这样自说自话还是头一回。
真够矫情的。
管理员一般只清扫墓碑附近,墓碑上有些污渍, 纪燃没擦几下, 布就脏了一小块。
“我也挺好的。那些人干扰不到我。他们也就只敢在网上过过瘾了, 要把他们一个两个单独拎到我面前,谁敢多说一句?”
“妈,如果真有下辈子, 你一定要过得开开心心的, 别再吃这些苦了。”
说完这句, 纪燃就觉得无话了。
把墓碑擦干净,他坐回原位, 又盯着上面的照片看了一会。
女人这双眼睛这么好看, 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的。
赵清彤活着时, 纪燃还没现在这么叛逆。
在被纪家赶出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对身边人的嘲笑和欺凌,纪燃都不敢给予回击。
他怕自己骂了人、打了人,最后又得让赵清彤去给对方道歉。
他不想看到赵清彤再对别人低头认错,也不是很舍得让赵清彤哭。
直到初一,纪燃被校园暴力,回家时脸蛋都是肿的,书包里的零花钱没了,课本也全被撕了。
赵清彤看见后,抱着他哭得更狠了,边哭边向他道歉。
纪燃任她抱着,有些手足无措,心想妈妈可真难哄啊。他挨打她要哭,还手她也要哭。
他还记得当时赵清彤把头埋在他小小的肩膀上,哽咽着说,她会想办法,他很快就不用受这种委屈了。
没多久,赵清彤就出了车祸,肇事者酒驾,判了两年半。
同年,纪燃把纪惟叫来的那群小混混打伤,几次后,他名声大震,没人再敢来招惹他。
他收回思绪,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今天有点啰嗦,你别嫌我烦。司机还在下面等我呢……那我下回再来看你。”
他静站片刻,忍不住伸出手,想碰一碰照片上的人。
“喂!”不远处,管理员的声音中气十足,“你们!做什么的?!下来登记才能上去!!”
纪燃动作一顿,倏然回过头。
只见他身后不远处的台阶,站着一群人,因为猫着动作,他方才也没听见脚步声。
那几个人都穿着严实,有两个身上扛着摄影机,其他人手上不是本子就是录音笔。
见被发现了,他们立刻快步往上冲。
纪燃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怔了怔,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对方给层层围住。
话筒和录音笔不客气地怼到了他脸前。
“我是娱乐周报的记者!请问你是赵清彤和纪国正的儿子吗?!”
“纪燃!前段时间网络上出现了一些关于你的评论和报导,请问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
“据说你一直和纪家保持联系,请问你和家里人相处融洽吗?会不会因为母亲的事情跟他们发生冲突?你对自己母亲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有什么看法吗?”
几道声音交叠在一起,问题一个比一个不堪入耳,搅得纪燃耳朵发疼。
是他失策了。
这几天,网上没有再出现赵清彤的相关消息,导致他有些懈怠了。
但他没想到顾承手段竟然会这么脏,还找人追到赵清彤的墓前!
纪燃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捏紧拳头,只想看下一个开口的会是哪个倒霉蛋。
他现在就像是炸/药/桶,火线已经点燃,即将达到引/爆点。
“啊!”
这时,其中一个摄影师突然尖叫一声,紧跟着,他肩上的摄像机骤然掉落在地,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发出一道闷重的碰撞声。
纪燃耳边瞬间清净了,所有人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这位摄影师长年奔跑在工作线上,身材也算壮实,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推到在地,整个人压在了刚毁坏的设备上。
纪燃的手心慢慢松开。
他看见秦满黑着一张脸,用肩膀不客气地撞开一条道,正朝他走过来。
他认识秦满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他这么生气的样子。
秦满走到他身边,脱下西装外套,不由分说地往他头上套,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他的脸。
纪燃蓦地回神:“你……”
顾承请来的都是业内那些出了名不怕死的娱记,为了关注度什么都写得出来。见此变故,他们很快回过神来,情绪却是更高涨了——
“请问你是纪燃的保镖吗?是因为被戳到痛处,所以才下手殴打记者吗?”
“你弄坏我的设备,还推我!我要告你!你必须赔偿我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纪燃,你雇人殴打记者,那请问关于你校园霸凌他人的新闻是否属实?”
这些人就像苍蝇在耳边瞎转悠,成功在纪燃脑子里点了一把火。
他正想动手,谁知道有人比他还快——
砰!
站在最前方,不断把麦克风往纪燃脸上塞的男记者蓦地挨了一拳。
秦满练过拳击,这一拳是实打实的,把男人牙都打裂了一小块,在他摔倒在地时从嘴里掉了出来。
别说其他人,就连纪燃都被这一拳给弄懵了。
他是第一次见到秦满动手。
男记者躺在地上,震惊地瞪大眼,仿佛还没接受自己挨了打的事实。
紧跟着,巨大的疼痛感从脸颊蔓延开来,他哀嚎一声,捂着脸蜷缩在地上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