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怡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出小院。
脸上蕴热的温度,在缓步行到山间时,才渐渐散去。
到达兴城寺时,佘厉正在同千机卫商讨课件素材,见着周怡前来,便将手中厚厚一沓宣纸交予千机卫,起身走上前来。
周怡见此连忙走近,“佘大人不必如此。”虚扶着佘厉坐下。
佘厉心思不在这些虚礼上,摇头自顾道:“你觉着第一课就讲宽泛的大义,会不会过于不切实际了?”
周怡也摇了摇头,在一旁坐下,“佘大人就随着自己性子来吧,欲速则不达,没必要急于求成。”
佘厉毕竟是第一次讲课,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没有把握。
闻言虽点了点头,但神情面色还是有些难以平静。
周怡见着他这番神情,温声道:“这第一课,只要达成了将您学识,显露在大众视野中这一点,便算是成功了,以您渊源的才学来说并不难,佘大人不必紧张。”
佘厉也不知听没听进耳中,又是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周怡一开始,本想着借着散步的时间,来看看进度如何便离去。
如今见堂堂律法督查世家出身,资历逾越三朝的佘大人,在面对这全国启蒙的第一课,紧张得如初学者一般。
周怡望着这已是耄耋老者的佘厉,只觉心底流淌过一道暖流。
认真又慌张的模样,宛如一个小孩。
周怡面色和缓,轻声道:“不用担心,晚辈在这陪您。”
看着稿子的佘厉转眼看向她,被雪白胡子遮挡的嘴边浅浅勾起,颔首回道:“好。”
周怡坐在凉亭旁,看着千机卫为佘厉调试好见闻录,看着佘厉安之若素的侃侃而谈。
在夕阳西下,晚霞铺上天边时,佘厉才在千机卫收回见闻录的动作中,松了口气看向周怡。
周怡眼底的欣赏毫不遮掩,见他转眼便蓦地起身,躬身拱手,“大人高论,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佘厉皱眉看着神情不似作假的她少顷,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道:“真的?”
周怡自如直起身,“自然如此,除了您,周怡还想不到当世谁人能说出此番引经据典,严肃却不失趣味的讲课。”
佘厉脸上惊疑至此才消散,轻抚长胡摇头道:“你也不遑多让,勿要妄自菲薄。”
周怡坐下摇头道:“大人谬赞了。”
一老一少,浅浅客套两句,就课后评论商讨一番,定好日后课程安排,周怡便在夜色来临前,告别离去。
同佘厉探讨时的开阔心境,在下了桐安山,回到小院前时,便蓦地收紧躁动了起来。
在院门外停顿许久,才面色平静地推开院门,走到已然昏黑的院中。
院中并未有点灯,周怡觉着有些奇怪,也有些难以察觉的庆幸。
许是他因身子不适,早早睡下了。
这般想着,周怡步子放得格外轻缓,推开半掩的房门,走进房中。
相较于有着浅浅月光映照的院中,房中是真正的一片漆黑。
不想打扰到他,周怡没有唤出火灵,一步一顿走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