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重重点了点头。自从去年出兵，自己这几十万大军，虽然进展缓慢，终究是没出大错。哪怕有青岗峡的意外，也没有扰乱全军部署。虽然朝中官员对自己多有满，主要还是太慢。如果这次提前攻破了灵州，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p>
想了好一会，狄青吩咐亲兵：“去唤炮兵将领陈欧来，我有话吩咐。”</p>
亲兵领命出了帅帐，不大一会，带了陈欧进来。</p>
狄青吩咐落座，对陈欧道：“前日韩太尉已经帅兵攻破静州，行了文书过来。静州城头也有党项的炮，狄太尉由于行军迅速，带的却都是小炮。攻城时，虽然炮小，却全部推近到城墙下面，能够打到城头的位置。先打掉了静州城头的炮，把守军打下城头，而后步兵蚁附，一举而下——”</p>
陈欧听了，不由皱起眉头道：“太尉，如此做不是不行，只是炮兵必然有很大的损失。而且灵州城三面环水，党项只要守一面即可，他们的炮相对集中。”</p>
狄青沉声道：“城上居高临下，必然比我们的炮强得多，此不必说。我只问你，如此攻城，能不能打掉灵州城头的党项火炮？等到打掉之后，能不能把城头的党项守军全部赶走？”</p>
陈欧想了想，道：“太尉若是一定要如此，倒不是不行。只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无赏钱，只怕炮兵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p>
听了这话，狄青面色不由阴沉下来：“只要破城，赏钱当然会给！现在不是说赏钱的时候，我只是问能不能做到！狄青带兵二十年，何曾少了部下赏钱！”</p>
陈欧无奈地道：“太尉，炮兵不是步兵。他们本就俸禄优厚，若无重赏，不会上前。而且灵州是大城，非一朝一夕就可以破城，这不是小钱。”</p>
狄青道：“你不必考虑此事，赏钱我自有办法！你只管想出办法来，让炮兵近前，把城头的火炮打掉！只要灵州城头没炮，破之又有何难！现在城外二十余万大军，不能破城的话，一年要花多少钱，你想过没有？破了城，朝廷又怎么在乎那一点赏钱呢！”</p>
陈欧听了，重重点了点头：“若如此说，属下可以保证，党项城头的炮要不了多少天，就可以打掉了。这两日，我带人查看一下灵州城势，等月黑风高的夜里，天亮前先把炮运过去——”</p>
张玉听了，不由大声道：“说得对，乘着夜色把炮推到城前，天一亮便就与党项对轰，他们怎么能够抵敌！唉呀，陈将军，既然有这么好的办法，为何不早说！”</p>
陈欧拱手：“我以前如何知道？炮兵是朝廷重器，每一门都价钱不菲，岂能轻意损坏？”</p>
张玉道：“再是重器，又怎么能够跟打胜仗相比！只要破城，党项就朝不保夕，花些钱算什么！再者说了，朝廷制炮，本就是为了打胜仗！”</p>
陈欧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本来是禁军将领，入军校学习之后，因为炮兵学得最好，便调来做炮兵指挥官。现在军中的炮兵，由于种种原因，跟步兵有许多隔阂。指挥的时候，不让炮兵指挥官参与，等到了用炮兵的时候，才来问他们。说到底，步兵将领对炮兵不熟，炮兵的薪俸又高，受到些排挤。</p>
狄青看了陈欧的态度，缓和面色，对他道：“陈将军，党项城头有炮，大军无法列阵，城头又布满防守士卒，很难攻城。军中的炮，本就是为了打掉城头守卫的士卒，才好建功。此次进攻灵州，全靠你去指挥炮兵，先把党项的炮打掉，步兵才好列阵。望你尽全力，打好此战！”</p>
陈欧叉手：“太尉既然布置扫当，我等自当奉命。这两日寒冷，大地结冰，也正好围城。明日我便带人到城前去查看，定好路线，听太尉吩咐就是了。”</p>
狄青大喜：“若是能就此破城，此战当记将军首功！由于党项有炮，如何攻灵州，这些日子我想了无数办法，皆无计可施。以炮对炮并不稀奇，只是大家都没有用过，一时竟想不起来！”</p>
陈欧道：“这也没什么稀奇。两军作战，说到底，还是看哪边士卒更勇，能用的兵力更多。我们军中的炮，是党项的一二十倍，他们打得远一些又能够怎么样呢？只要拼着不怕伤亡，近前了与他们对轰起来，又如何是我们对手？打仗就是这样，只要不怕，就没什么难的。”</p>
狄青点了点头：“是我们以前对炮兵不熟，想得差了。若等重炮运来，不知等到什么时候，白白枯等一年。若只用军中带的炮就能攻城，许多事情就简单得太多了！”</p>
第81章 灵州城下</p>
此时正是新年，灵州却没有丝毫新年的气氛。城中大军云集，民户都被重新编列，许多房子都被军兵占去。往日繁华的街道，也显得冷清。</p>
令介楚清走在清晨的街道上，面色沉重，脚步匆匆匆。今日城头是他当值，又是忙碌的一天。</p>
正在这时，突然一阵炮声传来，城池都被震得颤抖。令介楚清一愣，对身边的亲兵道：“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宋军便就来攻了吗？城头放炮，怎么看不见硝烟？”</p>
话音刚落，亲兵指着城外，道：“太尉，看起来是宋军放炮？”</p>
令介楚清听了，抬头看去，只见城外硝烟弥漫。不由吃了一惊，道：“走快一些，看看怎么回事！”</p>
到了城头，见党项的炮位正在急急忙忙地装药填弹，城墙上散布着铁丸。扶在城头向外看去，就见外面矇眬的光亮中，大量宋军炮兵推近到了城下。</p>
猛地转过身来，令介楚清厉声对城头守将道：“怎么会让宋军炮兵到了城下？速速发炮，把城外的宋军打走！这样近的距离，我们的城头怎么能够守得住！”</p>
守将道：“太尉，宋军夜里偷偷把炮兵推到了城下，哪个知道？天一亮，他们就开始发炮，让我们一时不防。那边炮兵正在装炮，稍等一会，就把宋军赶走就是了。”</p>
正说话间，城头的炮声响起。党项的炮打出去，把宋军的火炮全部覆盖。只是准度有限，真打到宋军炮上的连一发都没有，只是伤了一些士卒。</p>
城外的宋军看准了党项炮位，匆匆调准炮口，两方对轰起来。这个时候，令介楚清才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城头党项的炮由于不能移动，射程的优势没了用处，完全成了双方炮兵对轰。宋军的炮兵远比党项多，准头又好，打得又快，不大一会功夫，便就分出了优劣。</p>
令介楚清想明白了处境，不由吓了一大跳。这样打下去，党项能够坚持多久？一旦城头的炮都被宋军打坏了，城怎么可能还守得住？举目四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p>
城外，狄青举着望远镜，与张玉等人一起，看着城头。见不到半个时辰，宋军就压制住了城头的党项火炮，心中不由大喜。这样看来，攻下灵州应该用不了太多的时间。</p>
放下望远镜，张玉道：“如此看来，只要一两天时间，就可以把党项城头的炮打掉。到时候城外大军列阵，我亲自带兵攻城！攻下灵州，看党项还能够坚持到几时！”</p>
狄青道：“这是党项仅次于兴庆府的要害之地，不是那么容易攻的。今天正月初六，应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用来攻城。我们不急，等到灵州瓜熟蒂落，顺手摘之，岂不是好？”</p>
张玉道：“太尉说的是。只是自去年九月出兵，到现在已经近四个月，着实让人不耐！”</p>
狄青道：“只要攻下了灵州，前面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朝臣嫌我们慢，主要还是攻下灵州的时间太靠厚了。一两个月时间下灵州，别人还能说出什么？三十万大军，作战几个月，没有出大乱子，攻下党项重城，我无愧于朝廷！”</p>
卢政道：“太尉说的是。只要攻下灵州，党项只剩兴庆府一城，再难抵挡。”</p>
狄青点了点头，举起手中望远镜，看着炮火弥漫的城头。此时双方炮兵对战许久，城池周围硝烟弥漫，也看不太清楚。大略看得出来，城头党项炮兵已经被牢牢压制住。</p>
灵州城头，嵬名浪布看着城下宋军炮口不时闪现的火光，眉头紧锁。对身边的令介楚清道：“这样下去如何了得！宋军的炮又多，打得又准，我们如何是他们对手！一个多时辰，城头一半的炮都已经毁掉了，还能坚持多久！必须要想出办法，让宋军不能如此！”</p>
令介楚清道：“太尉，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出城驱赶宋军炮兵。不出城作战，任由宋军这样与我们对轰，城头必然坚持不住！当选良将，出城冲杀一阵！”</p>
嵬名浪布看着城外，沉声道：“宋军用炮封住了城门，如何出去厮杀？若是缒城而出，城外宋军数十万，也不是他们对手。此事当仔细计议，不可鲁莽。”</p>
听说要出城与宋军厮杀，嵬名浪布心中不觉就打鼓。自从杜中宵开拓河曲路，党项人就被打得怕到骨子里，不敢与宋军野战。依托坚城，嵬名浪布可以带兵固守，与宋军野战，还是算了。</p>
静州城里，韩琦把手中公文交给一边的刘几，道：“灵州那里，韩太尉已经命炮兵推近到城墙下与党项炮战，一日间就占了上风。依狄太尉估计，只要五六日，就能把党项城头防御打掉。到了那时，蚁附攻城还有何难？赵滋已定了向北去的路途，不如我们大军在静州留几日，看灵州那里动静如何？”</p>
刘几把公文看了一遍，道：“如此也好。看看已到兴庆府城下，不攻城直接离去，终究心里不甘。”</p>
韩琦道：“是啊，现在看来，党项没有抵挡我们的好办法。不趁机灭了，留下后患终究不好。”</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