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前面的厅里,见没藏讹庞坐在主位上,一边是李守贵,另一边是执掌军权的漫咩太尉。</p>
见到谅祚进来,三人起身见礼,让谅祚居中而坐。</p>
没藏讹庞道:“据灵州禀报,宋军已到城外,只是还没有大军合围。灵州是重城,一旦失守,兴庆府孤立无援,只怕大事不好。朝中众臣对此事议论纷纷,却无定计,请陛下定夺。”</p>
谅祚左右看了看,道:“朝中大事,还是要请母后决断。适才她与我一起回城,怎么不见。”</p>
李守贵冷冷地道:“太后有自己的大事,些小国事,哪敢劳驾她。现在宋军大军进逼,如果没有妥善应对,几个月内就无立脚之地。陛下虽然年幼,也当担起重责。”</p>
谅祚茫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哪此。”</p>
李守贵在元昊在世的时候,就与没藏氏私通。元昊故去,与没藏氏出双入对,便如夫妻一般。作为没藏氏的代表,与没藏讹庞一起掌管朝政。不过最近的日子,没藏氏跟宝保吃多已走得更近,难免疏远了李守贵。随着宝保吃已地位升高,李守贵难免吃醋。</p>
没藏讹庞咳嗽一声,道:“宋军的枪炮极是犀利,数年之前,顺化渡一战大家都还记得。虽然这几年我们励精图治,但与宋军野战还力有未逮。只有依托坚城固守,乘宋军疲惫之时,再出兵击退。”</p>
李守贵道:“宋军已经兵临灵州城下,还有几座坚城?北方被河州宋军封住,灵州一失,就只有贺兰山了。数十万宋军围困之下,哪里还有活路!”</p>
没藏讹庞道:“不然又能如何?若是派兵出城与宋军作战,必然更糟。”</p>
李守贵知道数年之前,没藏讹庞带兵去救屈野河,结果被宋军击败,留下了心理阴影。想让他派兵跟宋军野战,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但如果坐困孤城,更是坐以待闭。转头对漫咩太尉道:“太尉,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不可有半分懈恕。面对宋军进逼,不知军中如何看?”</p>
漫咩太尉道:“如今朝廷兵马,只有兴庆府十万,灵州七万,横山兵马,已经指望不上。要想阻挡宋军,出城野战没有胜算,只能够坐守孤城。不过,最近得到的消息,宋军占了青岗峡后,因为**寨主的妻子,惹致青岗峡原寨主昌移元智起事。他乘人不备,带战俘杀了宋军兵马,又伏击宋军援军,连战连胜。由此看来,不与宋军野战,而是以小股骚扰,也有胜算。”</p>
李守贵道:“只是派何人出城,怎么与宋人周旋,却是难事。”</p>
没藏讹庞道:“昌移元智是在南边山区,有地方躲藏,宋军追捕不易。现在宋军已出天都山,兴灵两州周围都是大片平原,如何小股周旋?宋军大军所在,绵延数十里,无法可想。”</p>
李守贵道:“如此说,我们岂不只有坐以待毙了?先帝立下的基业,一夕尽丧!”</p>
没藏讹庞道:“我们仔细商量,总能够想出办法来。现在还有数州,还有横山在!”</p>
见两人争吵,漫咩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出办法。除此之外还有一事甚为重要,那就是如果守不住兴灵两州,我们又该如何?”</p>
没藏讹庞听了,脸色不由黑了下来,转身对漫咩道:“依太尉之见,该怎么做?”</p>
漫咩指着谅祚道:“宋军已经兵临灵州,一旦灵州失守,兴庆府就被团团围困,再无生路。本国的根基在横山,有了横山才今日。兴灵两州虽然山河夹峙,却也没有纵深,没有能够固守的险要之地,可以说是绝路。我以为,现在这个时候,可以让陛下带兵去横山,以分宋军之势。”</p>
没藏讹庞沉声道:“怎么分宋军之势?宋军只要攻下兴灵两州,再转头去攻横山就是了。现在四面都被宋军围住,横山的腹地地斤泽已失,那里又比兴庆府强在哪里?”</p>
漫咩道:“横山都山地,堡寨众多,宋人的火炮不便搬运,还有守住的希望。”</p>
没藏讹庞冷笑一声:“堡寨众多又如何?不要忘了屈野河一战,宋军是怎么打的。陛下去横山断无可能,那是亡国之举。倒是可以命横山举兵,从盐州攻宋军后路。”</p>
漫咩摇了摇头道:“这个时候,横山举兵又有何用?不能断其后路,三十万大军面前,横山的兵马怎么抵敌?让他守住横山根本之地,还可以跟宋军周旋。”</p>
谅祚只是个九岁的孩子,不知道这些人在这里争些什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宋军攻来的消息听了几个月,兴庆府安稳如初,根本不知道前线的局势严重到了什么程度。至于撇开太后,这几个人把自己叫来,后边打的什么算盘,更是想不出来。他想不明白,这几个人其实已经到了为自己考虑后路的时候。</p>
第74章 挑拨</p>
几个人在那里吵来吵去,吵不出个结果。最后没藏讹庞把咩布送走,谅祚回到住处,却把李守贵留了下来。两人在客厅里对坐,一壶茶在桌上,喝茶不语。</p>
过了好久,李守贵才道:“国相留我在这里,不知有何指教?”</p>
没藏讹庞托着茶杯,目光守烁,过了好一会才道:“令公,宋军狄青部攻灵州,韩琦则率大军向兴庆府而来。依你看,他们意欲何为?”</p>
李守贵道:“宋军此次出兵三十余万,南边直攻灵州,西边取河西之地。现在河西已失,灵州眼看被围,不用问,宋军是要灭我国祚。”</p>
没藏讹庞点了点头:“不错,宋军此次攻来,志在灭国啊。若是以前,遇到这种危机,还可以去求契丹救援。现在契丹两帝并立,打个不休,中间又被河曲路隔断了,帮不上我们的忙。唉,宋军远非以前可比,现在战力强劲,非我们可抵敌。”</p>
李守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形势如此,不用没藏讹庞说,自己也知道。</p>
没藏讹庞道:“到了这个时候,国门将破,不得不为自己打算了。如果宋军攻破灵州,兵临兴庆府城下,令公意欲何为?与宋军死战到底,为国陪葬?”</p>
李守贵目光锐利,看着没藏讹庞,好一会没有说话。想了又想,道:“国相认为应该如何?”</p>
没藏讹庞叹了一口气:“现在朝政归于太后,我认为怎么样,有什么用吗?”</p>
李守贵语带讥讽地道:“国相又何必谦虚,连圣上都养在你的府中,朝政还不是一言而决?”</p>
没藏讹庞看着李守贵,道:“朝中大臣,或许有人听我的话,但朝廷大军,却是听命于大将,如咩布太尉等人。内有太后,外有统兵大臣,我说的终究没用。”</p>
李守贵道:“国相意欲如何,不妨明言!现在朝廷已危在旦夕,不是打哑迷的时候。”</p>
没藏讹庞道:“我以为,这个时候,要跟宋军谈一谈了。但太后和咩布太尉,却认为宋军未必能攻下灵州,坚决反对此事。宋军已经兵临城下,一味死守,不是个了局。令公以为如何?”</p>
李守贵道:“谈一谈有什么!宋人大军来攻,本就早该与他们谈判,而不应一味死守。我们终究是臣子,为国尽忠是应有之义,但大厦将倾,不能见而不救。”</p>
没藏讹庞点了点头,道:“我与太后谈过此事,太后坚决不许,只是命将士拼死抵抗。令公与太后关系非他人可比,不妨再去劝劝太后,商议出一条脱身之计。”</p>
李守贵阴沉道脸,道:“太后最近与宝保吃多已走得近,每日里双宿双飞,我已经许久没有与太后私下在一起了。要与太后谈话,只怕不容易。”</p>
没藏讹庞道:“自太后出外为尼,便与宝何吃多已私通,已有数年。最近前线战事艰难,太后跟他走得更近,太后的许多想法,只怕是还来自此人。”</p>
说到这里,没藏讹庞是喝了一口茶,把茶杯重重放下,对李守贵道:“不行霹雳手段,只怕难以改变太后心意。令公想一想办法,我从旁协助就是。政出多门,这个时候如何了得。”</p>
李守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想事情。想当初太后还是野利遇乞妻子的时候,自己是野利家的管家,两人那个时候便就暗通款曲。野利遇乞在外领兵,自己与太后在一起,那真是快乐的旧时光。后来野利遇乞被元昊族灭,太后被收为皇妃,出外为尼的时候,恰好无昊侍卫宝保吃多已侍奉,两人由此勾搭上。等到元昊故去,宝保吃多已地位飞速上升,自己跟太后接触的机会却越来越少。</p>
想起从前种种,再看看眼前,李守贵心中愤愤不已。现在大军压境,太后却还是日日游玩,与宝保吃多已时时欢聚,真真是气煞了人肚皮。</p>
没藏讹庞道:“时候不早,令公且回吧。时日无多,早下决心,我必支持于你。”</p>
李守贵起身,向没藏讹庞辞别,回到了自己府中。此时已近新年,家中的仆人奴婢欢天喜地,到处布置。外面战火的危险,他们一无所知,只想着新年的快乐。自己一个人回到房中,冷冷清清。想起此时宝保吃多已正与太后又宿双飞,不由心中愤愤。命人取了酒来,一个人自斟自饮。</p>
咩布太尉回到府中,沉思一会,命仆人去唤在京中的统兵大将诺移赏都和埋移香热来。两人到了府中,到客厅行礼如仪,分宾主落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