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道：“如此也好。只是案子干净，再去查卷宗又有什么用处？不如我们两个便四处打探，看看民间百姓怎么说。此案官方的卷宗他们补得齐了，却堵不住悠悠众口。”</p>
简成道：“只听百姓说有什么用？没有确实证据，我们回到京城，怎么交待？中丞问起来，就说民间觉得有冤情，却没一丝破绽？这样回复中丞，只怕以后就打入另册。”</p>
方平道：“怎么说？中丞不是说，我们只管来查，不管结果如何吗？”</p>
简成连连摇头：“此案单从状纸上看，完全没有头绪，中丞还能够说什么？我们觉得有冤情，那就不一样，总要理出些头绪来，让中丞能够做决断才好。”</p>
方平点点头，明白简成的意思。杜中宵派人来的时候，其实两可之间，不敢断定这案子有冤屈，所以才那么说。两人来查不出什么也就罢了，查出来觉得有冤情，就该带线索回去，让杜中宵有地方下手。</p>
两人饮酒吃肉，商量了这几天应该如何行事，便就回到客栈休息。</p>
简员外府里，简员外坐在位子上，听站在他面前的两人奏事。这两人是简家人，在县衙做事。简中明是押司，前些年轮换上去，接着就长久做了下来。另一个简熊是手分，三年前招募进去的。</p>
押司是县衙里的吏人顶层，叶县太大，现在有三个人，简中明分管刑狱。手分就是随手所分，做的事情很杂，以文书吏为主。</p>
简中明道：“员外，今日县衙里来了个京城御史台的人，说是有人告状，还是白家的案子。那人在县里查验了一天的案卷，只是没查出什么。这件案子，最早是告到州里，州里的人来查过。又告到转运司去，提刑派人查过。没想到白家的小鬼还是不死心，竟然入京告到御史台去了。”</p>
简员外听了皱起眉头：“倒是第一次听说御史台的人还查案，不是都归什么大理寺么？”</p>
简中明道：“御史台的长官兼着理检使，凡是登闻鼓院和登闻检院不收的状子，都归他管。而且御史台本就有自己的台狱，兼管刑狱。”</p>
简员外对京城里的衙门干什么没有兴趣，只是问道：“御史台来查，此事有危险么？”</p>
简中明道：“诸般文书，早已做得毫无漏洞，查文书他们是查不出来的。现在只怕他们不只是来查文书，而是去查别的东西。事情过去半年，章家书铺如何了？当时给了他们钱做事，时间久了，不要露出什么马脚来。还有当时做事的人，也要安抚一下，最好是派到外地去。”</p>
简员外点了点头，道：“此事没想到如此恼人，当时心软一软，不杀白正然，也就无事了！”</p>
简中明道：“员外如何这样说？周边的大小河流基本都被人占住了，除了白家那里，再无合适的地方开厂。这间工厂不开起来，我看员外不甘心。”</p>
简员外道：“这样说也对。只是当时做事的时候，没想到如此麻烦！当时只想着，不过杀个人，收了他家的地而已，并没有想得太多。可恨当时没有杀了白家的小鬼，让他惹出这么多事来！”</p>
简熊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用。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安抚众人，都守紧嘴巴，不要说不应该说的话。如果被御史台得了风声，再派人来查一遍，不说查不查得出来，就这几次折腾，当时一起做事的人未必愿意。员外，左右开的工厂已经赚钱，还是拿些钱出来，把人再安抚一遍。”</p>
简员外听了连连摇头：“当时做事的时候，都是给过钱的了。钱哪里那么好挣？拿了我的钱，当然就要为我做事！你们只管守着衙门，把御史台的人看住了，外面的事情我做主！”</p>
简中明道：“员外，这可是非常时候，不能舍不得钱！简熊说的对，实在不行，再拿些钱出来，安抚了人心，让他们说话做事都谨慎一些。”</p>
简员外听了，满脸不快。钱是自己用尽心思挣来的，怎么能这样随便送人？不过这两个人，在衙门里做事，在简家的地位不低，不能不听，只好勉强答应。</p>
诸般交待清楚，简中明道：“员外，此事可是拖延不得。第一是再给章家书铺些钱，让他们的嘴巴紧一些，不要走漏了风声。再一个当时参与此事的家人奴仆，仔细吩咐，最好是派到外地去做事，不要被别人得了消息。只要把好这两条，御史台来人，也不过是到叶县走一遭而已。”</p>
简员外答应，看看天色不早，送了两人出府。</p>
回到府里，简员外负手而立，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自从得了白家的地，开办工厂又花了好大一笔钱，好不容易开始赚钱了，没想到又有人来闹事。有时候简员外真想狠狠心咬咬牙，把这些来查的人全部料理掉，一了百了。只不过来查的人，不是路级提刑，就是京城御史台，实在没那个胆量。</p>
想了又想，简员外对身边的人吩咐道：“看看到了秋天，很快就要凉了。吩咐马庆、祝三果几个人到南边的煤矿走一遭，给家里面运些煤炭回来，明天就走！”</p>
一边的奴仆躬身称是，出了房门。马庆等人是家里的老仆，参与过对白家的事情，还是听简熊的话派到外地去好。让他们留在叶县，一个不好，大嘴巴露出风声被御史台的人听到，就是大祸事。</p>
至于书铺章家，简员外一时委决不下。做书铺的都有家业，用钱买他们可不容易，钱少了根本就拿不出手，花的钱多了又舍不得。</p>
为了白家的地，简员外这半年花了几百贯，再加上开工厂的投资，家里不似从前宽裕。</p>
想了又想，简员外道：“到章家送我的帖子，明日请章员外到致远酒楼饮酒。不管怎样，先跟章员外说一声，他那里可出不得事情。”</p>
一个小厮躬身称是，出了房门，拿了帖子到章家去了。</p>
简员外叹了口气，只觉得心烦气躁。这些年，随着铁监发展壮大，离着最近的叶县有车站，迅速发展了起来。作为原来叶县有数的几个大员外，简家也赚了些钱。不过与那些早几年开厂的人比，简家的钱还是差得太远。今年好不容易看准了白家的地，又请了桑主管这行家来，简员外想着要大赚一笔。却不想白正然根本不想卖地，扯了许久。</p>
开春的时候，由于天旱，这几年赚了些钱的白正然决定买台抽水机来。他家是种地的，蔬菜与粮食不同，缺不了水，买了抽水机方便许多。由于钱不够，便四处借钱，简员外用了手段，借了钱给他。后来的事情就都顺理成章，就像很多人想的那样，简员外跟章家书铺勾结一气，把白正然的借据换了。</p>
当时在简员外想来，白正然这样的人家，自己用了这么多手段，收拾了哪个会说什么？只要知监那里查不出漏洞，此事就此过去了。却不想白家就剩一个孩子，能够惹出无数祸端。</p>
第12章 意外之喜</p>
致远酒楼二楼的阁子里，简员外和章员外各自行礼，坐了下来。上了酒菜，两人一边吃喝一边闲谈。</p>
说过了几句闲话，简员外道：“这两日，县里来了两个从京城来的吏人，说是奉御史台之命，到本县来查白正然一家的案子，员外有没有听到风声？”</p>
章员外道：“我听下人提起过，不过只说一人到了县衙。”</p>
简员外连连摇头：“来的是两个人，一个到了县衙，还有一人四处走动，收集消息。我是派人跟着到县衙的吏人，发现他们两人住在一起，必然不会错。”</p>
章员外想了想道：“为何要派这样两个人来？此案以前也重查过，都是直接到县衙，把所有案卷都调出来，找人审问。怎么这一次，还派了个人不去县衙，在民间走动？”</p>
简员外道：“许是御史台跟其他衙门不一样，哪个说得清？此事重大，员外在意。”</p>
章员外听了笑道：“我们书铺，无非是写了两张借据而已，又没有什么大事。”</p>
简员外道：“不能够这样想。员外，这案子到现在，只要查出来，涉及里面的都不是小事。你想一想，案子是柏亭监断的，提刑来查过，白家的小鬼在京城到处告状，别处不收，才入御史台。一旦被御史台查出什么，有多少要跟着倒霉！”</p>
章员外吃了一惊：“这案子如此大么？白家不过死了三个人，除了白正然，都是自己活不下去，证据清楚。这样的案子按说已经过去，应该没有人问了才是。”</p>
简员外道：“我听县里简押司说，来的吏人拿的是御史台长官的亲笔信，知县也不敢小视。如果被他们翻过来，事情不小。我这里已经派了当时参与的人，到外地去了，免得他们说胡话。”</p>
章员外做的是书铺生意，听了简员外的话，仔细问了，才知道事情确实不小。死多少人是小事，关键是御史台亲自查案，这种事情可不多见。想了又想，章员外道：“若是如此，我这里也要小心。最近恰好有事，要派人到襄州去一趟，便让易主管去好了。只要离了叶县，别人就没有办法。”</p>
“好，最好如此。”简员外听了大喜。“你们书铺，当时参与的就是易主管，只要他走了，别人还能查出什么来？我吩咐简押司，只要照顾好京城里来人，此事就过去了。”</p>
说完，举杯与章员外饮酒。简熊说什么要拿钱，章员外书铺是直接参与的人，利益相关，怎么还会要钱？这不自己一说，章员外自己就把人派出去了。</p>
客栈里，简成和方平两人买了一只烧鸡，几个小吃，坐在窗边喝酒。这两天不一样，明显能感觉得到身后有人跟踪，不能自由自在了。</p>
呡了一小口烧酒，简成道：“从昨天开始，县里的简押司便就对我不一样，中午还要请我饮酒，被我拒绝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