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献却想起父亲赴任终南海疆的前一晚，两人在此夜谈。</p>
林天正低沉稳重的声音又响起在他耳畔。</p>
“荣华富贵于你是过眼云烟，性命攸关也罢，家族百年也罢，你都不放在眼里。”</p>
“你我父子二人今夜手谈，胜负在棋盘之上。”</p>
“可山河纵横，犹似棋局，他们的胜负在疆土之上。”</p>
“太子殿下禅于楼兰可安西秦，公仪先生合纵连横可定上梁，朝阳公主此番随我去终南海疆，是为南荣。”</p>
“未来风云变幻，你若志不在此，便离京，回令阳罢……”</p>
林献渐渐回神，看着四下的素淡景色，语气淡然。</p>
“今日，南荣质子也该抵京了吧？”</p>
沈元禧听他没头没尾的提及南荣遣送皇子进京为质一事，一脸奇怪。</p>
“你怎关心起这事儿来了？”</p>
林献没有回答，视线随着竹叶飘落棋盘，纵横之间，白子如龙入海。</p>
一子落，天地间。</p>
既是入局，亦正道心。</p>
“得见人外人，方知天外天罢了。”</p>
他语气倒是轻描淡写，可沈元禧总觉其中暗含着叹服。</p>
平唐如今已呈问鼎天下之势，此次南荣更是送来皇子为质，以求和平。</p>
……</p>
月上中空，宫中设宴以迎南荣来使，丝竹管弦之乐不绝于耳。</p>
席间自然是平唐占尽上风。</p>
高台之上，帝后恩爱。</p>
林皇后一身明黄华服，鬓发间簪着牡丹，姿仪华美，雍容万方。</p>
而沈帝喜怒不形于色，威严犹在。</p>
礼宴结束，红墙琉璃瓦下，一切归为平静。</p>
长信殿，殿门紧闭。</p>
林皇后静立在长窗下，一袭繁复的宫装，背影华美而庄肃。</p>
而珠帘重重之内，刚喝下醒酒汤的沈帝静静躺在龙榻之上。</p>
突然，沈帝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困难。</p>
他睁开眼竭力翻身，隔着重重珠帘看见了林皇后若隐若现的背影，声音恍惚。</p>
“皇后？唤太医……”</p>
帝王威严尽散。</p>
林皇后缓缓转身，华美长袍曳地，拂过冰冷的地砖。</p>
她一步一步踏上台阶，穿过帘障。</p>
沈帝忍着身体不适，眼前人影幢幢，眼看着女人缓缓走来，俯首在自己耳边。</p>
“沈序，鹤丹的滋味，好受吗？这可是你自己准备的毒药。”</p>
熟悉的声音飘在耳畔，他目露惊骇，怒意转瞬之间爬满了他的脸。</p>
他死死瞪着林皇后，猛地扑向她，目眦欲裂。</p>
“你！你！毒妇！”</p>
骤然一道闪电划过长窗外无边夜色，一瞬照亮了殿内，也让他彻底看清了林皇后脸上的无情和冷酷。</p>
电闪雷鸣归于黑暗后，密雨接踵而至。</p>
林皇后的肃杀之威在殿中回荡。</p>
“你忌惮春氏，即便春相和婉儿只有一个女儿，你都要下此狠手。”</p>
“你忌惮林氏，哪怕哥哥助你定天下，替你开疆土，一片赤胆忠心，你都深惧林家后继有人。”</p>
“你还忌惮自己的儿子！”</p>
“鹤丹之毒，我替他们还给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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