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开车厢的门帘,宋之墨探着身子从里头钻了出来,看了眼门口恭敬相迎的几个仆从、丫鬟,笑着对旁边微屈着身子的老仆道:“唐伯,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我自己去见外公便是。” 说着,宋之墨也不用下马凳子,一下就从车辕上跳了下去。</p>
“哎呀,表少爷,您小心些!”</p>
被宋之墨称作唐伯的管事的老仆,赶紧上前扶住了跳下来的宋之墨,上下地打量着,生怕宋之墨不小心哪里给磕碰到了。</p>
“没事的!”宋之墨笑了笑。</p>
对于家中这些仆人过度的关心,宋之墨一般选择被动接受。</p>
走进大门,绕过萧墙,宋之墨已经能够听到堂屋里传出来的洪亮地笑声。</p>
那是他外公唐儒的。</p>
莫看唐儒在认识他的人中一直是饱学儒士的形象,了解他的人都会说他豪气有任侠之风。</p>
所以在他为官的四十年里,大明朝堂上下,不论是文臣或是武将,甚至些许宦官,与他都极为相处得来。</p>
就连当初的南京守备太监卜春与他也是称兄道弟,后来卜春死,与他交好的‘南司礼监’两个太监,还找到唐儒请唐儒为卜春写墓志铭,却是被唐儒委婉的拒绝了。</p>
他这外公,太监跟他称兄道弟可以,但是扯到本人或者实际的利益上,自家外公那是有多远避多远。</p>
记得小时候他外公一提到太监,也不管他们这些孙辈年纪大小,能不能听懂,说得最多的是:“那些个没把儿的,贪婪无耻,非像三宝太监那般人物,表面功夫做足了即可。”</p>
“外公!外公!”宋之墨人还没有踏进堂屋,已经扯起嗓子开始往里头喊了。</p>
“嚯,老子大外孙子到了!”</p>
声如洪钟,随即宋之墨便看到堂屋的大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形魁梧,外罩一件青布儒衫,花白的胡须齐胸,国字脸上还泛着红光的老头。</p>
“外公~”</p>
宋之墨看着那老头,咧着嘴露出口敞亮的大白牙,风一般直接奔了过去,就连那三步高的台阶也是一跃而上。</p>
“嚯,猴儿崽子,都十三了,还这般毛手毛脚的。”</p>
唐儒看着自家的大外孙子,老脸上笑开了花,一把将跳将而来的宋之墨搂在怀里,蒲扇大的手使劲儿在宋之墨的脑袋瓜子上搓了一番,直让宋之墨脑瓜子晕乎乎的才住了手。</p>
“进来!”</p>
唐儒牵着自己的大外孙子,跨过门槛,大步走进了堂屋。</p>
“咦!四舅~,您也回来了?”宋之墨惊呼出了声,但语气中透着的高兴劲儿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p>
屋中一个锦衣华服,看上去红光满脸,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p>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四舅唐迁。</p>
如今的唐迁可谓是名利双收,风光无限。</p>
自打做了盐商,这些年赚得可谓是盆满钵满,名声在南直隶一带响当当的。</p>
当然作为仕宦子弟,他也不能太过明目张胆,两淮、两浙的运司衙门、盐运使要给他表彰都被他委婉拒绝了。</p>
不过某些该使的银子他一分没少花,所以上到朝廷下到民间百姓,晓得的对他的事都缄口不言,纵使有人上书弹劾,最后都不了了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