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照片大多是单人照，也有一些是从别处剪裁下来的，无一例外，照片上都是同一个人，她在镜头中笑容灿烂，像是迎着朝阳盛放的野蔷薇。</p>
正是他见过的那个人。</p>
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侥幸终于被掐灭，楚云谦反倒是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实感。</p>
他将那些照片小心地放在一边，拿起那本薄薄的小册子看了起来。</p>
楚云谦一语成谶，两人的爱情故事还真是研究员爱上实验体的戏码，只是情节和他认为的那种有点出入。</p>
日记一样的小册子简单概括了一下两人相遇再到相恋的过程，起初311被发现并带回来的时候没有任何情绪，说话也是像机械一样平板，这引起了研究室里许多人的兴趣，其中不乏科研领域的大拿。</p>
人类对于宇宙、外星人等课题总是有着无穷无尽的探索欲，围绕被命名为311的不明人种的课题很快就展开了。</p>
其中有一个课题是探究那个天生没有情绪的实验体是否可以通过与另一个个体日常接触，培养出情绪。</p>
彼时在科研领域中还默默无闻的楚凌自告奋勇地成为了帮助实验体培养感情的志愿者。</p>
在朝夕相处中，事情朝着谁都无法预料的方向继续发展，乃至谁都没来得及阻止一个长期接触社会、社会化完善的现代人与另一个更像是机械、可能是超现代人的不明人种共同坠入爱河。</p>
或许是那些研究员也想知道那样两个不同的人种结合生出的后代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存在生殖隔离，他们默许了两人的相爱。</p>
日记即将被翻到末尾，在靠近最后一页的一张留白颇多的纸张中央，有一段日记主人的独白：</p>
［我不知道他是否爱我，我也不知道我是否爱他。］</p>
［或许我们都受到了激素、多巴胺、本能欲望等等因素的影响，误认为彼此相爱。］</p>
［不过事已至此，爱不爱已经没关系了，我们有了一个孩子］</p>
出乎意料的是，在这本看起来都没有十页的小册子中，除了两人的爱情，居然还能让他占据一席之地。</p>
没来由的，楚云谦忽然觉得有点紧张，即使答案早就揭晓，即便他已经接受了那就是自己的前半段人生，但当他看到那个人居然在日记里提到了他，心底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看待这个孩子的。</p>
楚云谦垂着眼，他仔细地看过后面那几个字，试图想象写下这些字的人当时会是什么样的。</p>
薄薄的纸张被翻到了最后一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岁太久纸质变得脆弱的缘故，最后那一页被他的手指一碰，就掉了一块。</p>
但他还是看见了那些有关于他、有关于他们的事。</p>
［这个孩子并不被祝福，许多人或许都在想：它不该存在，我偶尔也在想这个问题］</p>
［但它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或许我可以留下它］</p>
［他似乎很在意这个孩子，他很少有在意的东西，或许这也能成为一个新的课题。］</p>
楚云谦的视线在那张纸上停留了许久，他没有太多特别的情绪，只是觉得他是因为这种原因才存在，有些恶心。</p>
他将那些东西妥当地收起，将它们和画归回原处。</p>
还好，楚云谦冷漠地想：从知道自己身世开始到现在，他有足够的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也做足了心理准备，他不会因为这种事愤怒或伤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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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那幅画挂回原位，将被自己损毁了的‘藏品’也一一归位，然后走出了这个充满了别人回忆的房间。</p>
楚云谦确信，自己和所谓父母之间没有任何情感，截至看到那片被收藏起来的记忆，他此前并没见过他们，他们也并不认识他。</p>
或许，自己如今种种反常，全都源于小时候被深藏起来的、对于父母、对于亲人、对于家的渴望？</p>
或许正是因为他没能在幼时就将那些妄想割舍，如今擅自期待落了一场空，也算是长了教训。</p>
楚云谦面色如常地走到前庭，已经转移阵地开始和管家郑叔下起了军棋的楚老爷子眼尖，扯着大嗓门就喊住了要往外走到楚云谦：</p>
“哎，三儿，干什么去啊这么晚了？今晚就留在家里，省得出去鬼混！”</p>
楚云谦被这堪比用大喇叭增幅过的大嗓门一震，他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都没西偏多少的太阳，再看看手机——下午三点十分，这算是哪门子的晚？</p>
顺带一提，老爷子生得多，懒得记名字，直接用数字当做代号安在每个楚家人头上，他侄女例外。</p>
爸爸辈的就叫大一大二大三等等按照出生顺序以此类推。</p>
楚云谦这一辈的就是小一小二小三……</p>
至于下一辈……下一辈就只有他侄女月兮这一根独苗，没到排号的时候。</p>
这会儿家里就他一个‘三’，老爷子就没念那个‘小’字，直接将他叫了过去。</p>
“幺儿，你怎么魂不守舍的？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去找个女朋友，白瞎了这条件。”</p>
楚云谦看着自己的代号又变成幺儿了，还提到了他的情感问题，看那老爷子的架势，接下来他得被念叨死，想也不想拔腿就走。</p>
“你给我站住！你现在是越长越叛逆了啊？给我过来！”</p>
楚云谦深吸了一口气，他实在是没心情应付这老爷子，借口自己的车被划了，要去修。</p>
然后他的借口就被老爷子无情驳回了。</p>
无法，楚云谦只好转身往回走，他看了看手机，希雅只是回了一句她去问问，然后就没音讯了。</p>
左右也没事，楚云谦见这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健康得很，决定马上把负责他身体健康的李医生叫过来，然后把那事儿告诉他，省的他在这里烦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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