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p>
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p>
扬州春秋称“邗越”、秦汉为“广陵”,唐武德八年(625年),始有扬州之名,自此再无变动。也正是自隋时运河开凿,再到唐兴,扬州一跃而成天下名城。</p>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夜市千灯,高楼红袖,画堂筵启,笙歌彻晓。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文人墨客,争相歌咏。商贾巨富,流连忘返。</p>
入得城来,萧平安却不觉如何。扬州城内街道狭小,略显局促,与临安、燕京都不能相比。只是城中随处可见碧水,到处皆是桥梁。百姓桥上往来,桥下小船穿梭,也不见战局危殆的紧张气氛。</p>
五代后梁僧人范海印和尚瞻礼各地佛寺和名山胜迹,所撰《诸山圣迹志》,中说扬州“都城周围六十余里,四面十八门。南北一连,十字江水穿过。东西十桥,南北六桥。凡一桥上,并是市井。林园地宅连翼甍,战桡楼船窥翳渚”。城、水、桥、市井相融,处处别具一格。</p>
两人自南门入城,先过城前万岁桥。入城仍是一水直贯南北,自北向南,九桥横跨东西,依次乃是周家桥、小市桥、广济桥、新桥、开明桥、顾家桥、通泗桥、太平桥、利园桥。</p>
沿河慢行,两岸沿街皆是酒楼作坊,各色店铺。酒旗招幌,琳琅满目,但开门的却不见几家。眼下战乱已久,又加前岁饥荒,沿淮河两岸,已有哀鸿遍野之像。这扬州城虽是富庶,如今也是只余萧条。</p>
朝东海知萧平安身上必有大变故,见他一路沉默无语,不明究竟,也不好出言相慰。心道,还是等安顿下来,慢慢旁敲侧击。</p>
萧平安也不问朝东海来此何事,只是跟着低头闷行。</p>
行出数里,在广济桥前折道向东,不多时进了条巷子,来到一处大宅之前。</p>
未近大宅,便见有宋兵守卫,远远便拦下两人。</p>
朝东海依旧掏出那纸文书,为首的宋兵不敢怠慢,亲自带两人去到大宅门前。请两人稍候,自己进去禀报。不多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迎出门来,带两人入内。</p>
一路穿堂过院,沿途皆有士卒守卫。宅院颇有些年岁,屋顶老瓦,庭中古树,地面铺砖却是新砌。</p>
来到后院,跨过门槛,便闻一股香浓脂粉之气。院内两三修竹,四五梅花,景致极是清雅。但此际莺莺燕燕,满目尽是女子。其中数个,正歌舞弹唱。又有十几个女子扇形排开,簇拥着当中一把太师椅。其中坐着一人,身材魁梧,一身锦袍。</p>
听声响起身相迎,四方脸孔,五旬上下,鼻正口方,爽朗清举,器宇不凡。哈哈笑了两声,引朝东海手臂,笑道:“朝先生驾到,未克远迎,恕罪恕罪。”</p>
朝东海也是满面带笑,把臂相接,道:“郭大人言重了,临安一别,弹指已有两载。自别光仪,时切驰思。”</p>
朝东海笑道:“读书人说话,就是不一般。”</p>
萧平安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也不上前招呼。这姓郭的透着一股虚情假意,待两人入内方才起身。前面管家应已通报,此际却才装模作样叫人置座。</p>
朝东海侧身让出萧平安,道:“这位是衡山派萧平安,少年英雄,年轻有为。这一位是京洛招抚使郭倪郭大人。”</p>
所谓长幼有序,众人相见,都是先幼后长、先男后女、先下后上、先亲后疏、先主后宾。叫位高者优先知道对面是谁,此乃惯例。</p>
郭倪也不以萧平安形容潦草见怪,道:“原来是衡山派的高徒。”</p>
萧平安却是有些惊讶,原来此人就是郭倪,东线一带,眼下除了两淮宣抚使丘崈,便是此人位高权重。但此人风评也是不佳,其弟郭倬更是贪生怕死,为千夫所指。</p>
下人搬来两张椅子,请两人入座。椅子却是一大一小,朝东海自去小的一张坐了。</p>
郭倪哈哈笑道:“朝先生不坐太师椅,果然还是如此。”</p>
朝东海呵呵一笑,萧平安却是不明所以。</p>
郭倪道:“咱俩坐这椅子,多了个荷叶托首,便叫太师椅。朝先生这张,乃是交椅。这交椅乃是从胡床而来,加长腿、靠背,便成交椅。相传乃是一官拜访秦桧,秦桧疲乏,朝后一仰,头巾脱落。这官乃是个马屁精,当即上前捡起,后又专门订做了一把椅子。在交椅之上,加了这个托首,便有了如今这太师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