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值战乱之时,南北两地,为防敌人用间,又有大批逃亡流民,更是严加防范。城门前堵了一堆百姓,待金兵一个个查验凭由。</p>
萧平安和哥舒天身上带的凭由自是假的,平日骗骗客栈店家也就罢了,遇到此等严查,定难蒙骗过关。</p>
萧平安心里有鬼,局促写在脸上,哥舒天却是不以为意,大大咧咧直朝前去。</p>
守城的金兵见他衣着寻常,但器宇轩昂,昂首阔步而来,倒也不敢怠慢。那长凳上的巡检也一眼瞥见,心中犹豫,不知是否该起身。想了又想,还是忍住屁股没动。</p>
哥舒天站定身形,不疾不徐道:“叫你们头领来见我。”</p>
那金人巡检听的分明,起身道:“你是什么人,凭由取与我看。”此人差当的久了,也会察言观色,只觉面前这老者架子不小,却又不像当官的。高鼻深目,也不是汉人,倒有些像是西域的胡人。</p>
哥舒天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响,几乎打的那巡检转了个圈子。口中骂道:“你是怎么当差的!你怎么不戴帽子!”</p>
他突然动手打人,门前十几个兵丁都是慌了,齐齐围上,却是谁也不敢靠近。这老头实在太过威风霸道,但巡检大人都不敢吱声,谁知是哪里来的上差。</p>
那巡检被这一巴掌也是打的懵了,他官职卑微,却是正经的女真人,平日顶头上司也不敢打骂,这嘴巴子是许久未曾吃过。哥舒天这一巴掌又是打的用力,半边脸立刻通红,脑袋一懵,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但他自己也是明白,士卒值守之际,自是要结束整齐,不戴军帽,确是犯了军中规矩。</p>
哥舒天得理不饶人,没理更不饶人,掏出块银牌,在那巡检面前一晃,又骂道:“前面是不是有六个道人进城去了?三个老的,三个中年人,还有一个受了伤?”</p>
那巡检被一巴掌打的头晕眼花,就见他手里一块牌子一晃,究竟是什么也未看清。</p>
古时平民百姓出门,多带验传、过所、凭由、路引,官府朝廷,则多用符牌,比如众所周知的军中虎符。唐时这个制度更加完善,已经细化为四种,其一为门下省所颁的“赦走马银牌”;二为角符,专为急事使用;三为纸券,由诸军州发给;四为铜龙传符,乘传者用。开元后又全部改为纸券,也称驿券。有此驿券,可在国内驿道关口畅行无阻。</p>
宋朝太宗年间,有人拿假驿券诈乘驿马,遂改驿券为银牌,阔二寸半,长六寸,后又衍生出金字牌、青字牌和红字牌三种。</p>
金人学习汉制,也设金银牌,“每遣使外出,贵者佩金牌,次佩银牌,俗呼为金牌、银牌郎君”。凭此牌子,不但可作通关凭证,也可享用驿站的食宿和车马。</p>
那巡检头晕眼花,萧平安却是目如鹰隼,看的清楚,那分明是魔教的摩尼令,还是自己亲手交给的他。</p>
旁边一个士卒讨好道:“启禀大人,昨日晚间,也是小的当值,确有这么几个人,天晚关门前进的城。”</p>
哥舒天斜眼瞧那巡检,冷声道:“你这巡检怎么当的。”</p>
那巡检早没了气焰,转而却恨上了说话的那个兵儿,心道,就你恁多事儿,嘴中抱屈道:“小的初来此地当差,昨晚也不是小的当值。”</p>
哥舒天道:“你叫甚名字。”</p>
那巡检老实道:“小的乌古出卜吉。”矮了半截身子,试探道:“那六人是不是犯了事,小的带人前去缉拿?”乌古出乃是金人大姓,意为“犹言再不复也”。</p>
哥舒天哼了一声,道:“你凭你?这几日过了些什么货品,文书拿来我看。”</p>
乌古出卜吉急忙去到一旁,城门出入,一般分作两队,一路过寻常百姓,一路过车辆商贾。进出城,不管是行人还是货物,都要交税。</p>
乌古出卜吉心下忐忑,他巴巴跑到此处做个芝麻小官,图的就是城门税的好处。过往商贾为了少纳税,都会贿赂城门口的守军。自己这活才干的两日,莫非风声已经漏了?</p>
计算收纳,自有文书,早看见自家巡检大人挨打,急忙拿了账册出来。这位脾气大到不行的上差虽不好惹,但他城门口坐了十余年,自信账目工工整整,短时定是瞧不出什么。</p>
哥舒天接账簿在手,翻看几眼,眉头就是一皱。</p>
那文书赔笑站在一旁,道:“大人明鉴,今日一早过商家十三户,行人七十六,纳钱九两,另一千四百文,无一疏漏。”</p>
哥舒天斜了乌古出卜吉一眼,欲言又止。</p>
乌古出卜吉松了口气,心道,好在今日没叫你瞧出纰漏。谁知眼前一花,“啪”的一声,又挨了一记耳光,听哥舒天道:“你怎么不戴帽子呢?”</p>
乌古出卜吉欲哭无泪,这位爷太过分了,比咱们女真人还不讲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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